100%

  悟真錄之十二 世德紀 附錄辨忠讒以定國是疏陸 澄刑部主事時上

  

  臣切見巡按江西監察御史程啟充,戶科給事中毛玉,各論劾丁憂新建伯王守仁,似若心跡未明,功罪未當者。此論一倡,一二嫉賢妒功之徒固有和者;而在朝在市,冤憤不平。臣系守仁門生,知之最詳,冤憤特甚,敢昧死一言。

  謹按守仁學本誠明,才兼文武,抗言時事,致忤逆瑾,杖之幾死。謫居龍場,居夷處困,動心忍性,獨悟道真。荷先帝收用,屢遷至於巡撫。其在南贛,四征而福建、湖廣、廣東、江西數十年之巨寇為之蕩平。因奉敕勘事福建,道由江西至於豐城。適遇賊變,拜天轉風,舟返吉安,倡義督兵,不旬月而賊滅。人但見其處變之從容,而不知其忠誠之激切;人但見其成功之迅速,而不知其謀略之淵微;人但見其遭非常之構陷,而禍莫能中,而不知其守身無毫髮之可疵。當時張銳、錢寧輩以不遂賣國之計而恨之,張忠、江彬輩以不遂冒功之私而恨之。宸濠、劉吉輩以不遂篡逆之謀而恨之,凡可以殺其身而赤其族者,誅求搜剔,何所不至。使守仁而初有交好之情,中有猶豫之意,後有貪冒之為,諸人其肯隱忍而不發乎?迨皇上龍飛,而褒慰殊恩,形於詔旨。天下方快朝廷之清明,不意功罪既白,賞罰既定,乃復有此怪僻顛倒之論,欲以曖昧不明之事,而掩其顯著不世之功,天理人心安在哉!

  論者之意,大略有六:一謂宸濠私書,有「王守仁亦好」一語;二謂守仁曾遣冀元亨往見宸濠;三謂守仁亦因賀宸濠生辰而來;四謂守仁起兵,由於致仕都御史王懋中、知府伍文定攀激;五謂守仁破城之時,縱兵焚掠,而殺人太多;六謂宸濠本無能為,一知縣之力可擒,守仁之功不足多,而其捷本所陳,妝點過實。然究其本心,不過忌其功名而已。

  宸濠私書「王守仁亦好」之說,乃啟充得於湖口知縣章玄梅者。切惟刑部節奉欽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記收掌,又事發日久,別生事端,委的真偽難辨,無憑查究,著原搜獲之人盡行燒燬。欽此。」今玄梅之書從何而來?使有之,何足憑據?且出於宸濠之口,尤其不足取信者。夫豪傑用意,類非尋常可測。守仁雖有防宸濠而圖之之意,使幾事不密,則亦不過如孫燧、許逵之一死以報國而已,其何以成功以貽皇上今日之安哉?設使守仁略有交通宸濠之跡,而卒以滅之,其心事亦可以自白;況可以不足憑信之跡,遂疑其心而捨其討賊之大功哉?

  其遣冀元亨往見者,是守仁知宸濠素蓄逆謀,而元亨素懷忠孝,欲使啟其良心,而因以探其密計爾。元亨一見,不合而歸。使言合志投,當留信宿,何反逆之日,反在千里之外乎?今元亨之冤魂既伸,而守仁之心事不白,天理人心何在乎?

  毛玉疑守仁因賀宸濠生辰,而偶爾遇變。殊不知守仁奉敕將往福建,而瑞金、會昌等縣瘴氣生發,不敢經行,故道出豐城。且宸濠生日在十三,而守仁十五方抵豐城,若賀生辰,何獨後期而至乎?

  其謂守仁由王懋中等攀激起兵,尤為乖謬。守仁近豐城五里而聞變,即刻偽寫兩廣都御史楊且大兵將臨火牌,於知縣顧佖接見之時,令人詐為驛夫入遞,守仁佯喜,以為大兵即至,賊必易圖,當令顧佖傳牌入城,以疑宸濠。又令顧佖守城,許與撥兵助守。時有報稱宸濠遣賊六百追虜王都者,守仁回船而南風大逆,乃慟哭告天而頃刻反風。守仁又恐賊兵追至,急乘漁舟脫身。此時王懋中安在?次日奔至蛇河,遇臨江知府戴德孺,即議起兵。因不足恃,又奔入新淦城,欲與知縣李美集兵。度不可居,復奔至吉安。見倉庫充實,遂乃駐紮,傳檄各處,起調軍民。一面榜募忠義之士,方令伍文定以書請各鄉官王懋中等盟誓勤王。而懋中又遲疑二日,乃始同盟。夫各府及萬之兵,若非提督軍門以便宜起調,其肯聽致仕鄉官而集乎?今乃顛倒其說,至謂守仁掩懋中之功,天理人心安在乎!

  至於破城之時,焚者,宮中自焚,故內室毀而外宇存,官兵但救而無焚也。掠者,伍文定之兵乘勝奪賊衣資,眾兵不然也。殺人者,知縣劉守緒所領奉新之兵,以守仁號令「閉門者生,迎敵者死」,故殺迎敵者百餘人。及守仁至,斬官兵殺掠者四十六人,遂無犯者矣。且省城之人,各受宸濠銀二兩,米一石,與之拒守,是賊也,殺之何罪?又宮為賊巢,財皆賊髒,焚之掠之,亦何罪哉?今捨其大功,而摘其小過,幾何而不為逆賊報仇乎?

  且宸濠勢焰薰天,觸者萬死,人皆望風奔靡而已。及守仁調兵四集,搗其巢穴,散其黨與,數敗之餘,羽翼俱盡,妻妾赴水,乃窮寇爾。夫然後知縣王冕得以近之。今乃以為一知縣可擒,甚無據也。果若所言,則孫燧、許逵何為被殺?而三司眾官何為被縛耶?楊銳、張文錦何為守之一月不敢出戰,必待省城破而賊自解圍耶?伍文定何以一敗而被殺者八百人,其餘諸將,又何以戰之三日而後擒滅耶?

  至若捷本所陳,若作偽牌以疑賊心,行反間以解賊黨之類,所不載者尤多,而謂以無為有可乎?

  夫宸濠積謀有年,一旦大發,震撼兩京,而守仁以一書生,談笑平之於數日之內,功亦奇矣!使不即滅,而貽先帝親征之勞,臣不知賣國之徒計安出也?使不即滅,先帝崩,臣又不知聖駕之來,能高枕無憂否也?今建不世之功,而遭不明之謗,天理人心安在哉!臣知守仁之心,決非榮辱死生所能動者。但恐公論不昭,而忠臣義士解體爾;此萬世忠義之冤,而國是之大不定者,宜乎天變之疊見也。

  臣與守仁分系師生,義均生死。前之所辨,天下公言。伏願聖明詳察,乞降綸音,慰安守仁。仍然戒飭言官,勿為異論。庶幾國是以定,而亦消天變之一端也。臣於冒天威,不勝戰慄待罪之至。

  明軍功以勵忠勤疏門人黃綰光祿寺少卿時作

  

  臣聞賞罰者,人主御天下之操柄也。得其操柄,死命可致,天下可運之掌;不得其操柄,百事具廢,欲治得乎?故明主慎之,至親不可移,至仇不可奪,有功必賞,有罪必誅;然必稱天以命之,示非私也,臣下視之,不飾虛譽,不結援黨,不思賄托,惟勉忠勤,死不敢易,欲不治得乎?今或不然,凡飾譽,援黨、賄托,譏讒不及,必獲顯擢,無不如意。凡盡忠勤職,即譏讒蝟集,黜辱隨至,無不失意。以此操柄失御,人皆以奸結巧避為賢,孰肯身仕國家事哉?臣不能枚舉,姑以先朝末年陛下初政一事論之。

  如宸濠構逆,虐焰吞天,藩郡震動,宗親懾憂。陛下嘗身見之矣,腹心應援佈滿中外,鼎卿近幸,賄賂交馳,賣國奸臣,待時發動。兩京乏備,四路無人,方鎮遠近,莫之如何,握兵觀望,滔滔皆是。

  惟鎮守南贛都御史王守仁領敕福建勘事,道經南昌,中途聞變,指心籲天,誓不與賊俱生。赤身孤走,設奇運謀,乃遣優人□諜,假與天兵約征,方鎮會戰,俾其邀獲,以示有備。牽疑賊謀,以俟四路設備。中執叛臣家屬,繆托腹心,又示無為,以安其心。然後激眾以義,糾集烏合。待兵成慮審,發書罵賊,使覺悔。既出攝兵收復南昌,按甲待之。賊至安慶,攻城方銳,警聞使還,算其歸途,水陸邀擊,大潰賊眾,遂擒宸濠於樵捨。兵法有先勝而後求戰者,非此謂也。

  成功之後,江右瘡痍未復,武宗皇帝南巡,奸權攘功,嫉譖百端,危疑莫測。守仁恭勤曲致,方靖地方,僅獲身免。守仁為忠,可謂艱貞竭盡者矣。使時無守仁倡義統眾,謀獲機宜,戰取有方,安慶卒破,金陵不保,長驅北上,應援蜂起,腹心陰助,京師存亡未可知也。雖畢竟天命有在,終必殲夷,曠日持久,士夫戮辱,蒼生荼毒,可勝言也。

  守仁南、贛鎮守地方之責初無所與。今受責地方者遇事不敢擔當,不過告變待命而已。守仁家於浙之山陰,浙乃江右通衢,兵力素弱,長驅或下,父兄宗族有焦類乎?此時守仁夫豈不思,但忘私奉公,以為社稷不幸或敗,夷滅何悔。守仁之志,可謂精貫白日者矣。幸而成功,宇內太平,所謂徙薪曲突,人不為功,亦不致思其忠。

  又守仁於武宗初年,劉瑾為奸,人莫敢言,守仁斥之觸恨,選杖毒決,碎尻折脾,死而復甦。流竄瘴裔,久方赦還,始獲錄用。乃者南贛乏鎮,溪谷兇民聚黨為盜,視效虐劫,肆無忌憚。凡在虔、楚、閩、廣接壤山澤,無非賊巢。大小有司,束手無策,皆謂終不可理。守仁鎮守三年,兵威武略奇變如神,以故茶寮、桶岡諸寨,大冒、浰頭諸寨,次第擒滅,增縣置邏,立明約,遂為治境。視古名將,何以過此。江右之民,為立生祠,歲時祝祭,民心不忘亦可見矣。

  曩者陛下登極,命取來京宴賞,封之新建伯,而升南京兵部尚書。言者又謂不當來京宴賞,以致奢費。夫陛下大官之廚,日用無紀,較諸一飧之宴,所費幾何,猶煩論之;北京豈無一職,必欲置之南京,此乃邪比蔽賢嫉功之所為也。守仁後丁父憂。服滿遂不起用,反時造言排論。然雖蒙拜爵陞官,鐵券未給,祿米未頒,朝事無與,跡比樵漁。縱使有過,何庸論之,況有功無過哉!其意尤可知矣。

  不獨守仁,凡共勤王大小臣工,亦廢黜殆盡,臣不能枚舉,姑以一二論之。

  彼時領兵知府,惟伍文定得升副都御史,得蔭一子千戶。邢珣、徐璉但升布政,即令閒住,彼亦何過,縱使有過,八議惡在?戴德孺雖升布政,即死於水,皆無蔭子。副使陳槐因勸宰臣進賢,致怒仇人,希意誣之,獨黜為民。御史伍希儒、謝源輒以考察去官。且陳槐、邢珣等皆抱用世之才,秉捐軀之義,因功廢黜,深可太息。

  然在今日,陛下操柄之失,莫此為甚。他日無事則可,萬一有事,將誰效用哉?況守仁學原性命,德由忠恕,才優經濟,使之事君處物,必能曲盡其誠,尤足以當薰陶,備顧問。以陛下不世出明賢之資,與之浹洽講明,天下之治,生民之福,豈易言哉!前者言官屢薦,故尚書席書、吳廷舉,今侍郎張璁、桂萼皆薦之,曾蒙簡命,用為兩廣總制。臣謂總制寄止一方,何若用之廟堂,可以贊襄謀議,轉移人心,所濟天下矣。

  伏惟陛下念明良遭遇之難,蚤召守會,令與大學士楊一清等共圖至治。另推才能,為兩廣總制。仍敕該部給與守仁應得鐵券祿米。將陳槐、邢珣、徐璉等起用,伍希儒、謝源等查酌軍功事例議錄,戴德孺量與蔭襲。此實陛下奉天所操之大柄,不可毫髮移奪者,宜早收之,以為使人宣忠效力之勸。臣不勝懇悃之至。

  地方疏霍韜

  

  竊見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守仁奉命巡撫兩廣,已將田州、思恩撫處停當,隨復剿平八寨及斷籐峽等賊。臣等皆廣東人,與賊鄰壤,備知各賊為患實跡。嘗竊切齒蹙額而歎曰:「兩廣良民何其不幸!生鄰惡境,妻子何日寧也?」又嘗竊計曰:「兩廣何日得一好官員,剿平各賊,俾良民各安其生,而頑民染患未深者亦得格心向化也?」

  乃今恭遇聖明特起王守仁撫剿田州、思恩地方,臣等竊謀曰:「兩廣自是有底寧之期也!聖天子知人之澤也!」是役也,臣等為王守仁計曰:「前巡撫動調三省兵若干萬,梧州三府積年儲畜軍餉費用不知若干萬,復從廣東布政司支去庫銀若干萬,米不知支去若干萬,殺死疫死狼兵鄉兵民壯打手不知若干萬,僅得田州安靖五十日耳。自是而思恩叛矣,吊巖賊出圍肇慶府矣,殺數千家矣,此賊並時同出,蓋與田州、思恩東西相應和者也。若王守仁者乘此大敗極敝之後,仰承聖明特擢之恩,雖合四省兵力,再支庫銀百餘萬,支米數百萬,剿平田州,報功級數萬人,亦且曰天下之大功也。」然而守仁不役一卒,不費斗糧,只宣揚陛下聖德,遂致思恩、田州兩府頑民稽首來服,其奉揚聖化以來遠人,雖舜格不苗,何以過此!臣等是以歎服王守仁不惟能肅將天威,實能誕敷天德也。

  若八寨之賊,斷籐峽之賊,又非田州、思恩可比也。天下十二省,俱多平壤,惟廣西獨在萬山之叢,其土險,其水迅,其山之高有猿猴不度、飛鳥不越者。故諺語曰:「廣西民三而賊七。」由山高土惡,習氣兇悍,雖良民至者亦化為賊也。八寨賊洪武年間所不能平。斷籐峽成化八年都御史韓雍僅得討平,及今五十餘年,遺孽復熾。故廣西賊巢,柳州、慶遠、鬱林、府江諸賊,雖時出劫掠,官兵京屢請征之。若八寨賊則自國初至今未有輕議征剿者,蓋謂山水兇惡,進兵無路,消息少動,賊已先知,一夫控險,萬兵莫敵,故百六十年未有敢征八寨賊者也。賊亦恃險肆惡,時出攻圍城堡,殺掠良民,何啻萬計。四方頑民犯罪脫逃,投入八寨,則有司不敢追攝矣。鄰近流賊避兵追剿,投入八寨,則官兵不敢誰何矣。是八寨者,實四方寇賊淵藪也,斷籐峽又八寨之羽翼也。廣西有八寨諸賊,猶人有心腹疾也。八寨不平,則兩廣無安枕期也。今王守仁沉機不露,掩賊不備,一舉而平之,百數十年豺虎窟穴,掃而清之如拂塵然,非仰藉聖人神武不殺之威,何以致此!

  臣等是以歎服王守仁能體陛下之仁,以懷綏田州、思恩向化之民;又能體陛下之義,以討服八寨、斷籐峽梗化之賊也。仁義之用,兩得之也。

  謹按王守仁之成功有八善焉:乘湖兵歸路之便,則兵不調而自集,一也。因田州、思恩效命之助,則勞而不怨,二也。機出意外,賊不及遁,所誅者真,積年渠惡,非往年濫殺報功者比,三也。因歸師討逆賊,無糧運之費,四也。不役民兵,不募民馬,一舉成功,民不知擾,五也。平八寨,平斷籐峽,則極惡者先誅,其細小巢穴可漸施德化,使去賊從良,得撫剿之宜,六也。八寨不平,則西而柳、慶,東而羅旁、綠水、新寧、恩平之賊合數千里,共為窟穴,雖調兵數十萬,費糧數百萬,未易平伏。今八寨平定,則諸賊可以漸次撫剿,兩廣良民可漸安生業,紓聖明南顧之憂,七也。韓雍雖平斷籐峽賊矣,旋復有賊者,實當爾時未及區畫其地,為經久圖,俾余賊復據為巢穴故也。今五十年生聚,則賊復熾盛也亦宜。若八寨乃百六十年所不能誅之劇賊,山川天險尤難為功,今守仁既平其巢窟,即徙建城邑以鎮定之,則惡賊失險,後日固不能為變,逋賊來歸,不日且化為良民矣。誅惡綏良,得民父母之體,八也。

  或者議王守仁則曰:「所奉命撫剿田州、思恩也。乃不剿田州則亦已矣,遂剿八寨可乎?」臣則曰:昔吳、楚反攻梁,景帝詔周亞夫救梁,亞夫不奉詔,而絕吳、楚糧道,遂破吳、楚而平七國,安漢社稷。夫不奉詔,大罪也,景帝不以罪亞夫,何也?傳曰:「闑以內寡人制之;闑以外將軍制之。」又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利社稷,專之可也,古之道也。」是故周亞夫知制吳,楚在絕其食道,而不在於救梁也,是故雖有詔命,猶不受也。惟明君則以為功;若腐儒則以為罪。今王守仁知田州、思恩可以德懷也,遂約其降而安定之;知八寨諸賊百六十年未易服也,遂因時仗義而討平之。仁義之用。

  達天德者也;雖無詔命,先發後聞可也;況有便宜從事之旨乎?

  或者又曰:「建置城邑,大事也;區處錢糧,戶部職也;不先奏聞而輒興功,可乎?」臣則曰:古者帝王千里之內自治,千里之外附之侯伯而已。是豈堯、舜、湯、武聖智反後世不如哉?蓋慮與圖既廣,則智力不及,與其役一己耳目之力而無益於事,孰若以天下賢才理天下事為逸而有功也。是故帝王之職在於知人而已,既知其人之賢而委任之矣,則事之舉錯,一以付之而責其成功。若功效不孚,乃制其罪可也。今既任之又從而牽制之,則豪傑何所措手足乎?是故王守仁之平八寨也,所殺者賊之渠魁耳,若逋逃者固未及殺也。乘此時機建置城邑,遂招逋逃之賊復業焉,則積年之賊皆可化為良民也。失此機會,撤兵而歸;俟奏得旨,乃興版築,則賊漸來歸,又漸生聚,據險結寨,以抗我師,雖欲築城,亦不能矣。昔者范仲淹之守西邊也,欲築大順城,慮敵人爭之,乃先具版築,然後巡邊,急速興工,一月成城。西夏覺而爭之,已不及矣,爾時范仲淹若俟奏報,豈不敗乃事哉?王守仁於建置城邑之役,蓋計之熟矣,錢糧伕役,固不仰足戶部而後有處也。其以一肩而分聖明南顧之憂,可謂賢矣。不以為功反以為過可乎?

  先是正德十四年,宸濠謀反江西,兩司俯首從賊,惟王守仁同御史伍希儒、謝源誓心效忠。不幸奸臣張忠、許泰等欲掩王守仁之功以為己有,乃揚諸人曰:「王守仁初同賊謀。」及公論難掩,乃又曰:「宸濠金帛俱王守仁、伍希儒、謝源滿載以去。」當時大學士楊廷和,尚書喬宇,亦忌王守仁之功,遂不與辨白而黜伍希儒、謝源,俾落仕籍。王守仁不辨之謗,至今未雪,可謂黯啞之冤矣。

  夫國家論功,有二道焉:有開國效功之臣焉,有定亂拯危之臣焉。開國之臣,成則侯也,敗則虜也,雖勿計焉可也;惟禍變倏起,社稷安危凜乎一發,效忠定亂之臣則不忘也,何也?所以衛社稷也。昔者王守仁之執宸濠也,可謂定亂拯危之功矣。奸人猶或忌之而謗其短,夫如是,則後有事變,誰肯效忠乎?甚矣!小人忌功足以誤國也。

  臣等是以歎曰:「王守仁等江西之功不白,無以勸勵忠之臣。若廣西之功不白,又無以勸策勳之臣。是皆天下地方大慮也。」王守仁大臣也,豈以功賞有無為重輕哉?第恐當時有功之人及土官立功之人視此解體,則在外撫臣遂無所激勸,以為建功之地耳。臣等廣人也,目擊八寨之賊為地方大患百數十年,一旦仰賴聖明任用守仁以底平定;不勝慶忭。今兵部功賞未見施行,戶部覆題又復再勘,臣恐機會一失,大功遂沮,城堡不得修築,逋賊復據巢穴,地方不勝可慮也。是故冒昧建言,惟聖明察焉。乞早裁斷,俾官僚早得激勸,城寨早得修築,逋賊早得招安,良民早得復業。嶺海之外,歌泳太平,祝頌聖德,實臣等所以報陛下知遇一節也,亦臣等自為地方大慮也,不得已也。為此具奏。

  征宸濠反間遺事錢德洪

  

  龍光云:是年六月十五日,公於豐城聞宸濠之變。時參謀雷濟、蕭禹在侍,相與拜天誓死,起兵討賊。欲趨還吉安,南風正急,舟不能動。又痛哭告天,頃之,得北風。宸濠追兵將及,潛入小漁船,與濟等同載,得脫免。舟中計議,恐宸濠徑襲南京,遂犯北京,兩京倉猝無備。圖欲沮撓,使遲留半月,遠近聞知,自然有備無患。乃假寫兩廣都御史火牌云:「提督兩廣軍務都御史楊為機密軍務事:准兵部咨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顏咨俱為前事,本院帶領狼達官兵四十八萬,齊往江西公幹。的於五月初三日在廣州府起馬前進,仰沿途軍衛有司等衙門,即便照數預備糧草,伺候官兵到日支應。若臨期缺乏誤事,定行照依軍法斬首」等因。意示朝廷先差顏等勘事,已密於兩廣各處起調兵馬,潛來襲取宸濠,使之恐懼遲疑,觀望不敢輕進。使濟等密遣乖覺人役,持火牌設法打入省城。宸濠見火牌,果生疑懼。

  十八日,回至吉安。又令濟等假寫南雄、南安、贛州等府報帖,日逐飛報府城,打入省下,一以動搖省城人心,一以鼓勵吉安效義之士。

  又與濟等謀假寫迎接京軍文書云:「提督軍務都御史王為機密軍務事:准兵部咨該本部題奉聖旨:『許泰、郤永分領邊軍四萬,從鳳陽等處陸路徑撲南昌;劉暉、桂勇分領京邊官軍四萬,從徐州、淮安等處水陸並進,分襲南昌;王守仁領兵二萬,楊旦等領兵八萬,秦金等領兵六萬,各從信地分道並進,刻期夾攻南昌。務要遵照方略,並心協謀,依期速進;毋得彼先此後,致誤事機。欽此。』等因咨到,職除欽遵外,照得本職先因奉敕前往福建公幹,行至豐城地方,卒遇寧王之變,見已退住吉安府起兵。今准前因,遵奉敕旨,候兩廣兵齊,依期前進外;看得兵部咨到緣由,系奉朝廷機密敕旨,皆是掩其不備,先發制人之謀。其時必以寧王之兵尚未舉動。今寧王之兵已出,約亦有二三十萬,若北來官兵不知的實消息,未免有誤事機。以本職計之,若寧王堅守南昌,擁兵不出,京邊官軍遠來,天時、地利,兩皆不便,一時恐亦難圖。須是按兵徐行,或分兵先守南都,候寧王已離江西,然後或遮其前,或擊其後,使之首尾不救,破之必矣。今寧王主謀李士實、劉養正等各有書密寄本職,其賊凌十一、閔廿四亦各密差心腹前來本職遞狀,皆要反戈立功報效。可見寧王已是眾叛親離之人,其敗必不久矣。今聞兩廣共起兵四十八萬,其先鋒八萬,系遵敕旨之數,今已到贛州地方。湖廣起兵二十萬,其先鋒六萬,系遵敕旨之數,今聞已到黃州府地方。本職起兵十萬,遵照敕旨,先領兵二萬,屯吉安府地方。各府知府等官各起兵快,約亦不下一萬之數,共計亦有十一二萬人馬,盡已夠用。但得寧王早離江西,其中必有內變,因而乘機夾攻,為力甚易。為此今用手本備開緣由前去,煩請查照裁處。並將一應進止機宜,計議停當,選差乖覺曉事人員,與同差去人役,星夜回報施行,須至手本者。」

  既已寫成手本,令濟等選差慣能走遞家人,重與盤費,以前事機陽作實情,備細密切說與,令渠潛蹤隱跡,星夜前去南京及淮、揚等處迎接官兵。又令濟等尋訪素與宸濠交通之人,厚加結納,令渠密去報知寧府。宸濠聞知,大加賞賜,差人四路跟捉。既見手本,愈加疑懼,將差人備細拷問詳悉,當時殺死。因此宸濠又疑李士賓、劉養正,不信其謀。

  又與龍光計議假寫回報李士實書,內云:「承手教密示,足見老先生精忠報國之本心,始知近日之事迫於勢不得已而然,身雖陷於羅網,乃心罔不在王室也。所喻密謀,非老先生斷不能及此。今又得子吉同心協力,當萬萬無一失矣。然幾事不密則害成,務須乘時待機而發乃可。不然恐無益於國,而徒為老先生與子吉之累,又區區心所不忍也。況今兵勢四路已合,只待此公一出,便可下手,但恐未肯輕出耳。昨凌、閔諸將遣人密傳消息,亦皆出於老先生與子吉開導激發而然。但恐此三四人者皆是粗漢,易有漏洩,須戒令慎密,又曲為之防可也。目畢即付丙丁,知名不具。」與劉養正亦同。兩書既就,遣雷濟設法差遞李士實,龍光設法差遞劉養正。各差遞人皆被宸濠殺死。宸濠由是愈疑劉、李,劉、李亦各自相疑懼,不肯出身任事。以故上下人心互生疑懼,兵勢日衰。

  又遣素與劉養正交厚指揮高睿致書劉養正,及遣雷濟、蕭禹引誘內官萬銳等私寫書信與內官陳賢、劉吉、喻木等,俱皆反間之謀。又多寫告示及招降旗號,開諭逆順禍福,及寫木牌等項,動以千計,分遣雷濟、蕭禹、龍光、王佐等分役經行賊壘,潛地將告示黏貼,及旗號木牌四路標插。又先張疑兵於豐城,示以欲攻之勞。又遣雷濟、龍光將劉養正家屬在吉安厚加看養,陰遣其家人密至劉養正處傳遞消息,亦皆反間之謀。

  初時,宸濠謀定六月十七日出兵,自己於二十二日在江西起馬,逕趨南京,謁陵即位,遂直犯北京。因聞前項反間疑沮之謀,遂不敢輕出。故十七等日,先遣兵攻南康、九江,而自留省城、賊兵等候宸濠不出,亦各疑懼退沮,久駐江湖之上,師老氣衰;又見四路所貼告示及插旗號木牌,人人解體,日漸散離,以故無心攻鬥。其後宸濠探知四路無兵,前項事機已失,兵勢已阻,人馬已散,多有潛來投降者。我師一候宸濠出城,即統伍知府等官兵疾趨攻破省城。度宸濠顧念根本之地,勢必歸救,遂預發兵迎擊於鄱陽湖。大戰三日,罪人斯得。

  右反間始末嘗聞諸吉水致仕縣丞龍光。光謂德洪曰:「昔夫子寫楊公火牌將發時,雷濟問曰:『寧王見此恐未必信。』曰:『不信,可疑否?』對曰:『疑則不免。』夫子笑曰:『得渠一疑,彼之大事去矣。』既而歎曰:『宸濠素行無道,殘害百姓,今雖一時從逆者眾,必非本心,徒以威劫利誘,苟一時之合耳。縱使奮兵前去,我以問罪之師徐躡其後,順逆之勢既判,勝負預可知也。但賊兵早越一方,遂破殘一方民命。虎兕出柙,收之遂難。為今之計,只是遲留宸濠一日不出,則天下實受一日之福。』」

  光又言:「夫子捷疏慮繁文太多,一切反間之計俱不言及;亦以設謀用詭,非君子得已之事,不欲明言示人。當時若使不行間計,遲留寧王,寧王必即時擁兵前進,正所謂迅雷不及掩耳,兩京各路何恃為備?所以破敗寧王,使之坐失事機,全是遲留寧王一著。所以遲留寧王,全是謀行反間一事。今人讀奏冊所報,皆是可書之功,而不知書不能盡者十倍於奏冊。」

  又言:「寧藩事平之後,京邊官軍南來,失其奸計,由是痛恨夫子,百計搜尋羅織,無所洩毒,擠怒門人冀元亨與濟、禹、光等,俱欲置之死地。冀元亨被執,光等四竄逃匿,家破人亡,妻子離散。直伺官軍離卻省城,方敢出身回家。當時光等粘貼告示,標插旗號木牌,皆是半夜昏黑,沖風冒雨,涉險破浪,出入賊壘,萬死中得一生,所差行間人役,被宸濠要殺者,俱是親信家人。今當事平之後,議者不究始原,並將在冊功次亦盡削去。此光等走役微勞,雖皆臣子本分,不足深惜,但賞罰若此,繼後天下倘或再有事變,人皆以光等為鑒戒矣。誰肯復效死力哉?

  又言:「夫子應變之神真不可測。時官兵方破省城,忽傳令造免死木牌數十萬,莫知所用。及發兵迎擊宸濠於湖上,取木牌順流放下。時賊兵既聞省城已破,脅從之眾俱欲逃竄無路,見水浮木牌,一時爭取散去,不計其數。二十五日,賊勢尚銳,值風不便,我兵少挫。夫子急令斬取先卻者頭。知府伍文定等立於銳炮之間,方奮督各兵,殊死抵戰。賊兵忽見一大牌書:『寧王已擒,我軍毋得縱殺!』一時驚擾,遂大潰。次日賊兵既窮促,宸濠思欲潛遁,見一漁船隱在蘆葦之中。宸濠大聲叫渡。漁人移棹請渡,竟送中軍,諸將尚未知也。其神運每如此。」

  又言:「嘗聞雷濟云:夫子昔在豐城聞變,南風正急,拜受哭告曰:『天若憫惻百萬民命,幸假我一帆風!』須臾風稍定,頃之,舟人歡噪回風。濟、禹取香煙試之舟上,果然。久之,北風大作。宸濠追兵將及時,夫人、公子在舟。夫子呼一小漁船自縛,敕令濟、禹持米二鬥,臠魚五寸,與夫人為別。將發,問濟曰:『行備否?』濟、禹對曰:『已備。』夫子笑曰:『還少一物。』濟、禹思之不得。夫子指船頭羅蓋曰:『到地方無此,何以示信?』於是又取羅蓋以行。明日至吉安城下,城門方戒嚴,舟不得泊岸。濟、禹揭羅蓋以示,城中遂歡慶曰:『王爺爺還矣。』乃開門羅拜迎入。於是濟、禹心歎危迫之時,暇裕乃如此。」

  德洪昔在師門,或問:「用兵有術否?」夫子曰:「用兵何術,但學問純篤,養得此心不動,乃術爾。凡人智能相去不甚遠,勝負之決不待卜諸臨陣,只在此心動與不動之間。昔與寧王逆戰於湖上時,南風轉急,面命某某為火攻之具。是時前軍正挫卻,某某對立矍視,三四申告,耳如弗聞。此輩皆有大名於時者,平時智術豈有不足,臨事忙失若此,智術將安所施?」

  又嘗聞鄒謙之曰:「昔先生與寧王交戰時,與二三同志坐中軍講學。諜者走報前軍失利,坐中皆有怖色。先生出見諜者,退而就坐,復接緒言,神色自若。頃之,諜者走報賊兵大潰,坐中皆有喜色。先生出見諜者,退而就坐,復接緒言,神色亦自若。」

  又嘗聞陳惟浚曰:「惟浚嘗聞之尚謙矣。尚謙言,昔見有待于先生者,自稱可與行師。先生問之。對曰:『某能不動心。』曰:『不動心可易言耶?對曰:『某得制動之方。』先生笑曰:『此心當對敵時且要制動,又誰與發謀出慮耶?』又問:『今人有不知學問者,盡能履險不懼,是亦可與行師否?』先生曰:『人之性氣剛者亦能履險不懼,但其心必待強持而後能。即強持便是本體之蔽,便不能宰割庶事。孟施捨之所謂守氣者也。若人真肯在良知上用功,時時精明,不蔽於欲,自能臨事不動。不動真體,自能應變無言。此曾子之所謂守約,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者也。』」

  又嘗聞劉邦采曰:「昔有問:『人能養得此心不動,即可與行師否?』先生曰:『也須學過。此是對刀殺人事,豈意想可得?必須身習其事,斯節制漸明,智慧漸周,方可信行天下;未有不履其事而能造其理者,此後世格物之學所以為謬也。孔子自謂軍旅之事未之學,此亦不是謙言。但聖人得位行志,自有消變未形之道,不須用此。後世論治,根源上全不講及,每事只在半中截做起,故犯手腳。若在根源上講求,豈有必事殺人而後安得人之理。某自征贛以來,朝廷使我日以殺人為事,心豈割忍,但事勢至此。譬之既病之人,且須治其外邪,方可扶回元氣,病後施藥,猶勝立視其死故耳。可惜平生精神,俱用此等沒緊要事上去了。』」

  昔者德洪事先生八年,在侍同門每有問兵事者,皆默而不答,以故南、贛、寧藩始末俱不與聞。先生歿後,搜錄遺書七年,而奏疏文移始集。及查對月日,而後五征始末具見。獨於用間一事,昔嘗概聞,奏疏文移俱無所見。去年德洪主試廣東,道經江西,訪問龍光,始獲間書、間牌諸稿,並所聞於諸同門者,歸以附錄雲。時嘉靖乙未八月,書於姑蘇之郡學。

  陽明先生平浰頭記費宏

  

  惠之龍川北抵贛,其山谷賊巢,亡慮數百,而浰頭最大。浰之賊肆惡以毒吾民者,亡慮數千,而池仲容最著。仲容之放兵四劫,亡慮數十年,而龍川、翁源、始興、龍南、信豐、安遠、會昌以邇巢受毒無數。

  正德丁丑之春,信豐復告急於巡撫都御史王公伯安,召諸縣苦賊者數十人問何以攻之。皆謂非多集狼兵弗濟。又謂狼兵亦嘗再用矣,竟以招而後定。公曰:「盜以招蔓,此頃年大弊也,吾方懲之。且兵無常勢,奚必狼而後濟耶?若等能為吾用,獨非兵乎!」乃與巡按御史屠君安卿、毛君鳴岡合疏以剿請;又請重兵權,肅軍法,以一士心。詔加公提督軍務,賜之旗牌,聽以便宜區畫,惟功之有成,不限以時。

  時橫水、桶岡盜亦起,而視浰為急。公議先攻二峒,乃會兵以圖浰。凡軍中籌畫,多諮之兵備副使楊君廷宜,請募諸縣機兵,而以其備暮新民之任戰者,取贖金儲谷、鹽課以餉之,而兵與食足焉。

  二峒之攻,慮仲容乘虛以擾我也,謀伐其交,使辯士周祥等諭其黨黃金巢等,得降者五百人,藉以為兵。仲容獨憤不從。冬初,聞橫水破,始懼,使弟仲安率老弱三百人來圖緩兵,且我覘之。公陽許之,使據上新地以遏桶岡之賊,而實遲其歸圖。

  閱月,仲容聞桶岡破,益懼,為備益嚴。公使以牛酒詗之。賊度不可隱,則曰:「盧珂、鄭志高、陳英吾仇也,恐其見襲而備之耳。」珂等皆龍川歸順之民,有眾三千,仲容脅之不可,故深仇之。公方欲以計生致仲容,乃陽檄龍川盧珂等構兵之實,若甚恐焉。趣利刊木且假道以誅珂黨。十二月望,珂等各來告仲容必反。公復怒其誣構,叱收之,陰諭意向,使遣人先歸集眾。

  時兵還自桶岡,公合樂大饗,散之歸農,示不復用。使仲安亦領眾歸。又遺指揮余恩諭仲容毋撤備以防珂黨。仲容益喜,前所辯士因說之親詣公謝,且曰:「往則我公信爾無他,而誅珂等必矣。」仲容然,率四十人來見。公聞其就道也,密飭諸縣勒兵分哨。又使千戶孟俊偽持一檄經浰巢,宣言將拘珂黨,實督集其兵也。賊導俊出境不復疑。

  閏十二月下弦,仲容既至贛,是夕釋珂等馳歸。縻仲容,令官屬以次饕犒。明年正月癸卯朏,公度諸兵已集,引仲容人,並其黨擒之。出珂等所告,訊鞠具狀,亟使人約諸兵人巢。

  越四日丁未,同時並進:其軍於龍川者,惠州知府陳祥,率通判徐璣,從和平都入;指揮姚璽率新民梅南春等,從烏龍鎮入;孟俊率珂等從平地水入。軍於龍南者,贛州知府邢珣率同知夏克義,知縣王天與等,從太平保入;推官危壽率義民葉方等,從南平人;守備指揮郟文率義民孫洪舜等從冷水徑入;余恩率百長王受等,從高砂保入。軍於信豐者,南安知府季學率訓導藍鐸等,從黃田岡入;縣丞舒富率義民趙志標等,從烏徑入。公自率中堅督文搗下浰大巢。副使君督余哨會於三浰。賊黨自仲容至贛,備已弛矣,至是聞官兵驟入,皆驚失措。乃分投出御,而悉其精銳千餘迎敵於龍子嶺。我兵列為三沖,犄角而前。恩以受兵,首與賊戰,卻之。奮追里許,賊伏四起,擊受後。壽乃以方兵鼓噪往援,俊復以珂等兵從旁衝擊,呼聲震山谷,賊大敗而潰。遂並上、中二浰克之。各哨兵乘勝奮擊,是日遂破巢十一:曰熱水,曰五花障,曰淡方,曰石門,曰上下陵,曰芳竹湖,曰白沙,曰曲潭,曰赤塘,曰古坑,曰三坑。

  明日探賊所奔,分道急擊。己酉破巢凡六:曰鐵石障,曰羊角山,曰黃田坳,曰嶺岡,曰塘含岡,曰溪尾。庚戌破巢凡二:曰大門山,曰鎮裡寨。辛亥破巢凡九:曰中村,曰半徑,曰都坑,曰尺八嶺,曰新田徑,曰古地,曰空背,曰旗嶺,曰頓岡。癸丑破巢凡四:曰狗腳坳,曰水晶洞,曰五洞,曰藍州。丙辰破巢凡二:曰風盤,曰茶山。

  其奔者尚八百餘徒,聚於九連山,山峻而袤廣,與龍門山後諸巢接。公慮以兵進逼,其勢必合,合難制矣。乃選銳士七百餘人衣所得賊衣,若潰而奔,取賊所據崖下澗道乘暮而入。賊以為其黨也,從崖下招呼。我兵亦佯與和應,已度險,扼其後路。明日賊始覺,並力求敵,我兵從高臨下擊敗之。公度其必潰也,預戒各哨設伏以待。乙丑覆之於五花障,於白沙,於銀坑水。丁卯覆之於烏龍鎮,於中村,於北山,於風門奧。

  分逃餘孽尚三百餘徒,各哨乃會兵追之。二月辛未,復與戰於和平。甲戌戰於上坪、下坪。丁丑戰於黃田坳,辛巳戰於鐵障山。癸未戰於乾村,於梨樹。乙酉戰於芳竹。壬辰戰於百順,於和峒。乙未戰於水源,於長吉,於天堂寨。諜報各巢之稔惡者蓋幾盡矣,惟脅從二百餘徒聚九連谷山,呼號乞降。公遣珣往撫之,籍其處之白沙。

  公率副使君乃即祥應和平,相其險易,經理立縣設隘,庶幾永寧,遂班師而歸,蓋戊寅三月丁未也。凡所搗賊巢三十八,所擒斬賊酋二十九人,中酋三十八人,從賊三千六十八人,俘賊屬男婦八百九十人,鹵獲馬牛器仗稱是。是役也,以力則兵僅數千,以時則旬僅六夾,遂能滅此兇狡稽誅之虜,以除三徼數十年之大患,其功偉矣。

  捷聞,有詔褒賞,官公之子世錦衣百戶副使君加俸一秩。於是邢侯、夏侯、危侯偕通判文侯運、吳侯昌謂公茲舉足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不可以無傳也,使人自贛來請予書其事。

  嗟呼!惟兵者不祥之器,王公用儒者謀謨之業,而乃躬擐甲冑,率先將士,下上山谷,與死寇角勝爭利,出於萬死。而公平日豈習殺伐之事而貪取摧陷之功以為快哉?顧盜之於民不容並育,譬則莠驕害稼,而養之弗薅,從虎狼之狂噬,而聽孽牧之衰耗,此不仁者所不忍為,而公亦必不以不仁自處也。公之心,子知之,公之功則播之天下,傳之後世,何俟予之書之也。然而人知渠魁之坐縛,兇孽之蕩平,以為成功如此之易,而不知公之籌慮如此其密,建請如此其忠,上之所以委任如此其專,副使君之所贊佐如此其勤,文武將吏之所以奔走禦侮如此其勞,而功之成所以如此其不易,是則不可以不書也。予故為備書之,以昭示贛人,庶某無忘,且有考焉。

  移置陽明先生石刻記費宏

  

  昔陽明王先生督兵於贛也,與學士大夫切劘於聖賢之學,自縉紳至於閭閻,以及四方之過賓,皆得受業問道。蓋濂、洛之傳至是復明。而先生治兵料敵,卒不以平奸宄者,皆原於切劘之力。於是深信人心本善,無不可復,其不然者,由倡之不力,輔之不周、而為學之志未立故也。既以責志為教,肄其子弟,復取《大學》、《中庸》古本序其大端,與濂溪《太極圖說》聯書石於郁孤山之上。使登覽而游息於此者,出埃牆之表,動高明曠遠之志,庶幾見所書而興起其志,不使至於懈惰,蓋所以為倡而輔之之慮切也。

  先生去贛二十餘年,石為風雨之所摧剝者日就缺壞,而是山復為公廨所拘,觀者出入不便。嘉靖壬寅,憲副江陰薛君應登備兵之暇,訪先生故跡,睹斯石,悲慨焉。既移置于先生祠中,復求榻本之善者補刻其缺壞,而托記於予。

  予嘗觀先生所書,恨其學之不俱傳也。自孔、孟以後,明其學者濂溪耳。故圖說原天所以生人者本於無極,而求復其原,則以無慾為主,捨無慾而言中正仁義,皆不可以合德而反終。故《大學》言致知,《中庸》言慎獨,獨知之地,欲所由辨,求其寡而無焉,此至易而難者也。先生數百年之下,處困而後自得,恍然悔既往之非,真若脫混濁而御冷風。故既自以切劘而尤不敢有隱於天下,於是擇其辭書之石,冀來者之自得猶夫已也。

  今先生之言遍天下,天下之人多易其言,而不知其處困之功,與責志之教。故深於解悟者,每不屑於持守,而意見所至,即皆自是而不疑,曉曉然方且以議論相持競,譬則石已缺壞,而猶不蔽風雨,顧以為崇獲之嚴,貿焉莫知其所出入,豈不失哉?

  夫欲之易熾,速於風雨,而志之難立有甚於石,其積習之久,非一日可移置也。然使精神凝聚,即獨知之地以從事焉,則又不易地不由人而足以自反,譬則石之摧剝於風雨者,復庇之以廈屋,雖失於昔,不猶何以保其終乎?今石存,則升先生之堂者宜有待矣。

  薛君有志於學,其完此石、蓋亦輔世之意。而余之困而不學,則有愧於切劘之助也。書之石陰,亦以為久要雲。

  陽明王先生報功祠記費宏

  

  經世保民之道,濟其變而後顯其功,厚其施而後食其報。傳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時而至於立功,則去太上遠矣。士君子遭時遇主,處常盡變,不得已而立功。固不望其報之久近。人之思報,自不能已,故昌黎祀潮,子厚祀柳,張詠繪像而祀於蜀,羊祜建碑而祀於襄陽,其致一也。

  贛之牙境萬山盤亙,群盜縱橫,土酋跳梁於東南,逆藩窺伺於西北。正德丙子春,陽明王公以大中丞秉鉞來鎮,綱紀號令,朝發夕新。凡四省、五道、九府州、六十九縣、二十五衛所之奔命者,皇皇汲汲,恐干後至之誅。又卓見大本,廣集眾思,張施操縱,不出庭戶,而遙制黠虜於江山數千里之外,英聲義烈,肅於雷霆。今年平南靖,明年平桶岡,又明年平浰頭,又明年平逆藩。如虔,如楚,如閩,如粵、四郊力穡,清夜絃歌,而邊圉之患除。如豫州,如江州,如桐城,如淮甸、千里肅清,萬夫解甲,而社稷之憂釋。夫公以文儒之資,生承平之世,蹈疏逖之蹤,當盤錯之會,天樞全斗極之光,地維掃豺狼之穴,璽書頻獎,茅土加封,一時遭際,可以風勵群工矣。

  公之去贛久矣,而人猶思之,復建祠以祀之。富者輸財,貧者效力,巧思者模橡,善計者糾工,虛堂香火,無替歲時。報施之道,不於其存而於其亡,身後之事,未定於天下而私於一方,吾是以知贛人之重義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茲非三代之遺民歟?

  公繼其父龍山公之學,且與孫忠烈同年同官,忠烈死逆藩之難,而公成靖難之功,浩然之氣充塞兩間,增光皇國,幸與不幸易地則皆然者。然則公之立功雖有先後大小,要皆以忠輸君,以孝成親,以信許友者歟、公諱守仁,字伯安,別號陽明。龍山公諱華,以大魁塚宰。孫忠烈諱燧,以中丞贈宗伯。皆吾鄉先達也。

  嗚呼!望雷陽而思新竹。按營壘而歎奇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謹紀其實,以備野史之拾遺雲。

  田石平記費宏

  

  田江之濱有怪石焉,狀若一龜,臥於衍石之上。長倍尋,厚廣可尋之半。境土寧靜則偃臥維平,有眚則傾欹潛浮以離故處。故俗傳有平寧傾兵之讖。歲乙酉,岑氏猛食采日殷,恣橫構兵。守臣方上疏議討,一夕石忽浮去數百武。猛懼,乃使力士復之,向夕殷祀之,以潛弭其變。明年大兵至,猛竟失利以滅,人益異焉。

  猛黨盧、王二酋脅眾連兵據思、田,以重煩我師,朝議特起今新建伯陽明王公來平。比至,集眾告:「蠢茲二酋,豈憚一擒,維瘡痍未瘳而重罹鋒刃,為可哀也。」即日下令解十萬之甲,掣四省之兵,推赤二酋,俾自善計。二酋憚公威德,且知大信不殺,遂率眾自縛泣降。公如初令諭而遣之。單車指田經畫建制,以訓奠有眾。田父老望風觀德如堵如牆,羅拜泣下曰:「大兵不加,明公再生之賜也。田丑何以為報!」維田始禍,石實釁之,具以怪狀聞,且曰:「自王師未旋,石靡有寧,田人惴惴守之如嬰,今則亡是恐矣。願公毀此,以寧我田。」公曰:「其然,與若等往觀之。」既觀曰:「汝能怪乎?吾不汝毀而與決。」取筆大書其上曰:「田石平,田州寧,千萬世,鞏皇明。」明年春,公使匠氏鐫之,遂以為田鎮。田人無遠近老稚鹹謳歌於道以相慶焉。

  嗟夫!維石在阿,賦性不那,孰使之行,豈民之訛。維奴維祥,肇是興亡,天實變幻,而莫知其方。維邪則洩,維正則滅,亦存乎其人而已矣。公忠誠純正,其靜一之學,浩然之氣,見於勤王靖難者,可以格神明而貫金石。天下已信之,有弗靈於是石乎?田人寶茲石文,蓋不啻交人之累銅柱也已。公車將旋,田人趨必東曰:「茲不可無述以告於世世。」作《田石平記》。

  陽明先生畫像記徐階

  

  陽明先生像一幅,水墨寫。嘉靖己亥,予督學江西,就士人家摹得先生燕居像二,朝衣冠像一。明年庚子廈,以燕居之一贈呂生舒,此幅是也。

  先生在正德年間,以都御史巡撫南、贛,督兵敗宸濠,平定大亂,拜南京兵部尚書,封新建伯。其後以論學為世所忌,竟奪爵。予往來吉、贛間,問其父老,云「濠之未叛也,先生奉命按視福州,乞歸省其親,乘單舸下南昌,至豐城聞變,將走還幕府為討賊計,而吉安太守松月伍公議適合,郡又有積穀可養士,因留吉安,征諸郡兵與濠戰湖中,敗擒之。」其事皆有日月可按覆。而忌者謂先生始赴濠之約,後持兩端遁歸,為伍所強,會濠攻安慶不克,乘其沮喪,幸成功。夫人情苟有約,其敗征未見,必不遁。凡攻討之事,勝則侯,不勝則族,苟持兩端,雖強之必不留。武皇帝之在御也,政由嬖倖。濠悉與結納,至或許為內應。方其崛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先生引兵而西,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環之,戒奪者曰:「兵敗即縱火,毋為賊辱。」嗚呼!此其功豈可謂幸成,而其心事豈不皓然如日月哉!忌者不與其功足矣,又舉其心事誣之,甚矣小人之不樂成人善也。

  自古君子為小人所誣者多矣,要其終必自暴白。乃予所深慨者,今世士大夫高者談玄理,其次為柔願,下者直以貪黜奔競,謀自利其身。有一人焉,出死力為國家平定大亂,而以忌厚誣之,其勢不盡驅士類入於三者之途不止。凡為治,不患無事功,患無賞罰。議論者,賞罰所從出也。今天下漸以多事,庶幾得人焉馳驅其間,而平時所謂議論者如此,雖在上智,不以賞罰為勸懲,彼其激勵中才之具不已疏乎?此予所深慨也。

  濠之亂,孫、許二公死於前,先生平定之於後,其跡不同,同有功於名教。江西會城,孫、許皆廟食而先生死祠,予督學之二年,始祀先生於射圃。未幾被召,因摹像以歸,將示同志者,而首以贈呂生。予嘗見人言此像于先生極似,以今觀之,貌殊不武,然獨以武功顯於此,見儒者之作用矣。呂生誠有慕乎,尚於其學求之。

  重修陽明王先生祠記李春芳

  

  陽明先生祠,少師存翁徐公督學江右時所創建也。

  公二十及第,宏辭博學,燁然稱首詞林。一時詞林宿學皆自以為不及。而公則曰:「學豈文詞已也!」日與文莊歐陽公窮究心學,聞陽明先生良知之說而深契焉。江右為陽明先生過化地,公既闡明其學以訓諸生,而又謂崇祀無所,不足以系眾志,乃於省城營建祠宇,肖先生像祀之。遴選諸生之雋茂者樂群其中,名曰龍沙會。公課藝暇,每以心得開示諸生,而一時諸生多所興雲。

  既公召還,薦躋綸閣,為上所親信,蓋去江右幾三十年矣。有告以祠宇傾圮者,公則愀然動心,捐賜金九十,屬新建錢令修葺之。侍御甘齋成君聞之曰:「此予責也。」遂身任其事,鳩工庀材,飾其所已敝,增其所未備,堂宇齋捨,煥然改觀,不惟妥祀允稱,而諸生之興起者,益勃勃不可御矣。

  噫!公當樞管之任,受心膂之寄,無論幾務叢委,即宸翰咨答,日三四至,而猶惓惓於崇先哲、興後學如此,誠以學之不可以已也。夫致知之學發自孔門,而孟子良知之說則又發所未發。陽明先生合而言之曰「致良知」,則好善惡惡之意誠,推其極,家國天下可坐而理矣。公篤信先生之學,而日似體之身心,施之政事。秉鈞之初,即發私饋,屏貪墨,示以好惡,四海向風。不數年,而人心吏治翕然丕變。此豈有異術哉?好善惡惡之意誠於中也。故學非不明之患,患不誠耳。知善知惡,良知具存,譬之大明當天,無微不照,當好當惡,當賞當罰,當進當退,錙銖不爽,各當天則。循其則而應之,則平平蕩蕩,無有作好,無有作惡,而天下平矣。故誠而自慊,則好人所好,惡人所惡而為仁。不誠而自欺,則好人所惡,惡人所好而為不仁。苟為不仁,生於其心,害於其事,蠹治戕民,有不可勝言者矣。公為此懼,又舉明道《定性》、《識仁》二書發明其義,以示海內學者,而致知之學益明以切。諸生能心推其義而體諸身,則於陽明先生之學幾矣。業斯捨者,其尚體公之意而殫力於誠,以為他日致用之地哉!

  成君守節,曹州人,癸丑進士,按治江右,飭紀布惠,卓有賢聲,蓋有志於學者。

  平寧藩事略蔡 文

  

  陽明先生道德功業,冠絕古今,無容議矣。獨寧藩一事,不理於讒口者有二:曰始與寧府交通,後知事不可成,因人之力,從而剪之,以成厥功;又曰寧府財寶山積,兵入其宮,悉取以歸。此二者當時讒口嗷嗷,至形諸章奏,播諸遠近。縉紳有識,皆知其為必無,而莫悉其無之故;皆知其絕無可疑,而無以破人之疑。余甚恨之。足跡半天下,訪之莫有知者。迨移官入贛,贛故先生開府之地,當時故老尚有存者,咨訪累月,乃得其詳。於是躍然以喜,疾讒口之無根,且知先生計慮之深,規模之遠,有非常情之所能測識也。

  自古建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逆藩之積慮,非一日矣,當時所憚,獨先生在耳。殺之不得,必欲致之,事乃可成,故致惓惓于先生。而先生亦示不絕於彼者,力有所為,機有所待。

  峒酋葉芳等有眾萬人,感不殺之恩,樂為我用;先生推誠撫之,間示以意。芳叩首踴躍,待報而發。逆藩招集無賴,亦屬意於葉芳,嘗以厚貲陷之。芳受不卻。有以聞于先生者,先生憮然有失。久之,搏案起曰:「吾今日視義當為,事之成敗,身之禍福,不計也。」會逆藩起,遂部所屬民卒,督知府邢珣、伍文定等以行。葉芳密使人告曰:「吾以疑彼也。今日之事,生死惟命。」先生大喜,即攜以往。鄱湖之戰,逆藩覬望芳來。芳乘之,遂就擒。大難之平,芳與有力。不然,逆兵眾且強,獨以民卒之脆弱渙散,安能當其鋒哉?兵入南昌,先生召芳語之曰:「吾請於朝,以官償若勞,如何?」芳叩首曰:「芳土人,不樂拘束,願得金帛作富家翁耳。」遂入宮,籍所有以獻,余以予芳,滿其欲焉。

  由前觀之,先生所以陽示不絕於彼者,陰欲有為於此。使當時積穀練兵,寧不啟彼之疑而厚其毒。法曰:「藏於九地之下,奮於九天之上」是也。其後以貲委葉芳者,則以夷治夷之法耳。先生心事如青天白日,用兵如風雨雷霆,本無可疑;何疑者之紛紛也!故表而出之。

  蔭子咨呈蔡 文

  

  正德十六年七月十八日,奉到兵部鳳字二千八百八十號勘合內開一件捷音事,准武選司付奉本部連送該本部題送,准浙江布政司咨呈,據紹興府申據余姚縣申蒙本府紙牌仰縣速將都御史王承蔭子侄應該之人取具無礙親供,並官吏裡鄰人等不扶結狀繳報等因,依蒙行據該隅裡老呂時進等勘得右副都御史王,任江西南、贛等處剿賊成功,欽承蔭子一人,世襲錦衣衛百戶,行縣取具裡老並本族親供。今據前因,合將繳到王冕等供狀一紙,系本縣東北隅五里民籍,有侄,王守仁任江西南、贛等處右副都御史為剿賊成功欽承蔭子王正憲,世襲錦衣衛百戶,行縣取具裡老並本並本族親供呈繳到部。查得先該提督南、贛都御史王奉稱征剿江西南、贛等處賊寇,驅卒不過萬餘,用費不滿三萬,兩月之間,俘斬六千有奇,破巢八十有四,渠魁授首,焦類無遺。該本部查議得都御史王躬親督戰,獲有軍功,所當先錄,伏望聖明俯照節年平寇,升蔭有功官員事例,將王照例升職蔭子以酬其功等因具題。正德十三年四月十八日,節該奉聖旨:「是。各官既剿賊成功,地方有賴,升右副都御史,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欽此。」查無本官應襲子侄姓名,已經備行原籍官司查取去後。又該提督南、贛軍務右副都御史王奏報廣東韶州府樂昌等縣平賊捷音,內開擒斬首從賊人首級共二千八百九名顆,俘獲賊屬,並奪回被擄男婦五百名口等因。該本部查議得本官分兵設策,一旦剿平,厥功非細。本部議將王量加升級,於先蔭子百戶上再加升蔭,以酬其功。伏蒙欽依,王守仁已因功升職,還賞銀四十兩,紵絲二表裡。臣等以為王守仁累建奇功,各不相掩,今止給賞,似不足酬其功。合無王守仁量升俸給,於先蔭子百戶上量加升蔭等因。本年十二月初三日具題。本月二十六日奉聖旨:「王守仁累有成功,他男先蔭職事上還加升一級,欽此。」又經備行欽遵訖,今據前因,久查升級事例,實授百戶上加一級,該副千戶通查案呈到部,欲將都御史王應蔭子王正憲查照先奉欽依,加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再加。續奉欽依,加升一級,與做副千戶,填注錦衣衛左所支俸。緣系查錄恩蔭,節奉欽依,王守仁蔭子侄一人做錦衣衛,世襲百戶,及他男先蔭職上還加升一級事理等因。正德十五年三月初四日,少師兼太子太師本部尚書王等具題。次年四月二十五日,奉聖旨:「是,欽此。」欽遵,擬合通行,為此合行浙江布政司轉行紹興府余姚縣,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本部題奉欽依內事理,即便查取王正憲作速起程,前來赴任。仍將本官起程日期,繳報施行。

  處分家務題冊黃宗明

  

  先師陽明先生夫人諸氏,諸無出,先生立從侄正憲為繼。嘉靖丙戌,繼室張氏生子名正聰,未及一歲,輒有兩廣之命,當將大小家務處分詳明,托人經理。歿幾一載,家眾童僮不能遵守,在他日能保無悔乎?

  宗明等因送先生葬回,太夫人及親疏宗族子弟四方門人俱在,將先生一應所遺家務逐一稟請太夫人與眾人從長計處,分析區畫,以為閒家正始,防微杜漸之原。寫立一樣五本,請於按察司僉事王,紹興府知府洪,用印鈐記。一本留府,一本留太夫人,正憲、正聰各留一本,同志一本,永為照守。

  先生功在社稷,澤被生民,道在宇宙,人所瞻仰。其遺孤嫠室,識與不識,無不哀痛,況骨肉親戚,門生故舊,何忍棄之負之哉!凡我同事,自今處分之後,如有異議,人得與正,毋或輕貸。

  同門輪年撫孤題單薛 侃

  

  先師陽明先生同祖兄弟五人:伯父之子曰守義、守智,叔父之子曰守禮、守信、守恭。同父兄弟四人:長為先師,次守儉、守文、守章。先師年逾四十,未有嗣子,擇守信第五男正憲為嗣,撫育婚娶。嘉靖丙戌,生子正聰,明年奉命之廣,身入瘴鄉,削平反亂,遂嬰奇疾,卒於江西之南安。凡百家務,維預處分,而家眾欺正聰年幼,不知遵守。吾儕自千里會葬,痛思先師平生憂君體國,拳拳與人為善之心,今日之事,宜以保孤安寡為先,區區田業,非其所重。若後人不體,見小失大,甚非所以承先志也。

  及稟太夫人及宗族同門戚裡,僉事汪克章,太守朱袞,酌之情禮,參以律令,恤遺孤以弘本,嚴內外以別嫌,分爨食以防微,一應所有,會眾分析,具有成議。日後倘復恩典承襲,亦有成法。正聰年幼,家事立親人管理,每年輪取同志二人兼同扶助,諸叔侄不得參撓。為兄者務以總家愛弟為心,以副恩育付托之重;為弟者務以嗣宗愛兄為心,以盡繼志述事之美;為旁親者亦願公心扶植孤寡,以為家門之光。前先師在天之靈,庶乎其少慰矣。倘有疏虞,執此聞官。輪年之友,亦具報四方同門,鹹為轉達。明年憲典,幽有師靈,尚冀不爽。所有條宜,開具於後。

  請恤典贈謚疏

  

  禮科等科都給事中等官辛自修等題,為開讀事,伏睹詔書內一款:「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臣等公同面議,舉得大學士楊廷和、蔣冕、石瑤,尚書王守仁、王廷相、毛澄、汪俊、喬宇、梁材、湛若水、喻茂堅、劉訒、聶豹,侍郎呂柟、周廣、江曉、程文德,少詹事王偉,祭酒王雲鳳、魏校、鄒守益二十一人,奇勳大節,茂著於生前,令望高風,愈隆於身後,俱應得恤典而未得者。中間如呂柟,有祭葬而無謚,石瑤有謚而不足以盡其平生,俱應改擬補賜。又訪得文臣中如曾銑、楊守謙、商大節、程鵬、朱方、張漢、王杲、孫繼魯八人,或志在立功,身遭重辟,或事存體國,罪累流亡,至今無問知與不知,皆痛惜之。臣等仰惟恩詔既恤得罪之臣,復舉原終之典,而諸臣獨以一時負罪,遂不得沾被洪慈,人心鹹為憫惻。似應查復原官,量加優恤,以示褒答等因。奉聖旨:「禮部看議來說,欽此。」

  浙江等道監察御史王等題為開讀事,伏睹詔書內一款,「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欽遵,臣等備行禮部祠祭司查取節年給過大臣恤典,並有請未給緣由,隨行浙江等道,各公舉所知,以奉明詔。續行祠祭司及各道手本開具各臣前來,臣等逐一會同詳議。舉得原任大學士楊廷和、蔣冕、石瑤,尚書王守仁、王廷相、湛若水、毛澄、汪俊、喬宇、梁材、喻茂堅、劉訒、聶豹,侍郎呂柟、周廣、江曉、程文德,少詹事黃佐,祭酒魏校、王雲鳳、鄒守益等,即其立朝則大節不虧,溯其居身則制行無議,公是在人,不容泯沒,俱應得恤典而未得者也。中間如呂柟,雖有恤典而未得贈謚,石瑤已有贈謚而未盡其人,似應得補賜改擬者也。又查得節年給過恤典,如尚書邵元節、陶仲文、顧可學、徐可成、甘為霖,侍郎郭文英、張電、朱隆僖等,或穢跡昭彰,人所共指,或雜流冒濫,法所不容,俱不應得而得者也。伏望敕下該部再加詳議,將楊廷和、王守仁等應復官蔭者復其官蔭,仍給祭葬贈謚;呂柟准賜贈謚,以成恩禮;石瑤如法改擬,以符名實;其濫叨恩典,如邵元節、陶仲文先經刑部議處外,其顧可學等均為冒濫,名器可惜,合當追奪以昭明法者也。再照錄忠恤罪,聖朝厚下之典也。觀過而知仁,明主鑒物之公也。

  臣等又訪得如文臣之中如曾銑、楊守謙、商大節、翟鵬、朱方、張漢、王杲、孫繼魯等,究其罹禍之跡,原其為國之忠,生則未雪,死而益明。武臣之中如周尚文者,出謀宣力,功在邊疆,恤典未給,人心稱屈。茲當聖仁湛濡之時,正煩冤洗濯之會,諸臣之恤典,似當應給以廣殊恩者也。再乞敕下該部,一併酌議,請自上裁,仍通行各該撫按,遵照詔書廣求博訪,凡大臣恤典,果有應得而未得,及不應得者,各宜悉心甄別,以宣上德。亦不得曲意徇物,濫及庸劣。庶幾恩之所敷,潛晦不遺,義之所抑,回慝莫逃,勸懲之典行而風世之道備矣,等因。奉聖旨:「禮部看議來說,欽此。」辨明功罰疏薛 侃

  

  南京戶科給事中岑用賓一本開讀事,臣惟國家之禮大臣,其生也固重其爵祿以寵異之,其歿也亦必優其恤典以施褒之,所以示君臣一體之義,終始存歿無間也。然是恩寵之澤,予奪出自朝廷之上,忠良之臣固在所必加,其匪人惡德,亦不使得以幸及焉。蓋加於忠良則為公,及於匪人則為僭,公而不僭,則君子以勸,小人以懲。此固人君奉天而不私,而實默寓勸懲之機於其間也。臣伏讀皇上登極之詔,內一款有曰:「一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臣有以仰見皇上之新政,固將欲使朝廷恩寵之大典,昭大公於天下萬世也。臣備員南垣,敢不祗承德意哉?臣謹之搢紳,參之聞見,查得:

  已故原任刑部尚書林俊,福建興化府莆田縣人,舉成化戊戌科進士。歷官四十餘年,屢陳讜言,忠誠剴切,抗犯顏敢諫之節,尚簡素清約之風。迭僕迭起,朝野推重。在四川則撫剿藍、鄢之劇寇,在江西則裁製寧藩之逆萌,功尤不泯。暮年遭際,保終完名。居家構疾,具疏預辭。身後恤典,竟為不合者所忌,乘機排阻,至今公論惜之。

  已故原任南京兵部尚書新建伯王守仁,浙江紹興府余姚縣人,舉弘治己未科進士。筮仕三十餘年,剔歷中外,所至有聲。而討江西宸濠之叛,平廣西思恩、田州及斷籐、八寨之賊,功烈尤著。且博極經史,究心理學,倡明良知之訓,洞暢本源,至今為人士所宗。不幸其歿也遽為忌者疏論,遂削去伯爵並恤典贈謚,迄今人以為恨。

  已故原任南京兵部尚書湛若水,廣東廣州府增城縣人,舉弘治乙丑科進士。歷官三十餘年,立朝正大重厚,有休休有容之風;治事經緯詳明,有濟世匡時之略。尤倡明正學以接引後進為己任,自始至終,孜孜忘倦,凡所造就,多為時名流。致仕家居逾二十載,壽考而終。其子孫曾陳乞恤典贈謚,未蒙先帝俞允,至今眾論鹹以為歉。

  已故原任南京工部尚書吳廷舉,廣西橫州府千戶所人,舉成化丁未科進士。歷官四十餘年,機略優長,節操素勵,犯逆瑾之怒而剛正不回,諭桃源之寇而誠信久布。且始終一介不取,歿後殯殮無資,廉潔高風,古今鮮儷。訪其贈謚,尚亦未與雲。

  已故原任戶部侍郎唐冑,廣東瓊州府瓊山縣人,舉弘治壬戌科進士。歷官四十餘年,始終正直,不少變易。迭任藩臬巡撫,勞代最多。在部建議陳言,忠讜更切。後以忤旨,被杖削籍,眾皆韙之。昨吏部題請雖以復職贈官,而祭葬並謚未議,猶為缺典。

  以上五臣,其任職先後雖稍不同,而負忠良重望則無二致。明詔所謂應得恤典而未得者,此其最也。

  又查得已故原任禮部尚書顧可學,其先後居官,臣無暇論已。獨其晚年挾持邪浮誕術,於求進用,因而濫叨恩賞,穢濁清曹,迄今輿論鹹羞稱之。其始而煉合秋石,繼而練制紅鉛,妄行進御,至使方士人等踵跡傚尤。皇上所謂王金、陶仿等妄進藥物,致損聖躬。臣愚以為若誅求首惡,則顧可學尤不容逭矣。其存日既悻逃刑憲,不與方士人等同就誅夷,則其死也,寧可復使之冒濫朝廷恩賚於泉下也哉?明詔所謂有不應得而得者,此誠其最也。

  夫表揚善類,則天下皆知為善之利,排斥奸諛,則天下皆知肆惡之非,乃治世所不容緩者。伏乞敕下該部查議,如果臣言不謬,即將林俊、王守仁、湛若水、吳廷舉、唐冑五臣,查照舊例,一體追補贈謚、祭葬、蔭子等項;顧可學前後所冒官職贈蔭等項盡行削奪。其王守仁伯爵應否承襲,並行集議題請,取自上裁。如此,庶乎予奪明而恩威不忒,賞罰當而勸懲以昭矣。

  再照臣子冤抑,久當獲伸,殊恩濫竊,終宜釐正。如已故原任吏部尚書李默,生平博雅能文,清修鯁介,居官守職,茂著風猷。止緣人柄銓曹,不阿權勢,遂致奸人乘望風旨,竟爾擠排,含冤囹圄,賚志而死。今際遇昌時,彼泉壤之下寧無昭雪之望乎?已故原任江西副使汪一中,在昔統兵征剿,始而無料敵之明,繼而無禦敵之策,坐使狂寇衝突,命殞兵殲。較之守備不設,誠為一律。倘若憫其死事,姑不追論,存其官職,猶或可也,故隆忠贈蔭,崇之貌祀,其為冒濫不已甚乎?當時與一中同事者,僉事王應時也。應時被虜回贖,尋冒升秩,旋被參論落職。觀應時不當冒升,則一中不應贈蔭明矣。再乞敕下該部查議,將李默一臣比照遺詔恤錄之典,復其官職,加入贈祭,少雪冤魂;將一中一臣遵照明詔不當得之旨,奪其贈蔭祠祀,俾毋終辱明典。則予奪益彰,而淑慝益著,未必不為聖朝平明之治少裨也。奉聖旨:「該部知道。」

  請從祀疏薛 侃

  

  欽差提督學校巡按直隸監察御史臣耿定向謹題,為應明詔,乞褒殊勳,以光聖治事。恭惟皇上御極之初,詔下中外,搜剔幽滯,恤錄往忠,鼓動寰宇。凡有血氣者,靡不競勸矣。伏思原封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者,雖經科臣列舉題請,顧其功在社稷,道啟群蒙,是猶未可以概凡論也。臣敢特為陛下言之。

  臣伏聞武宗初年,舊邸宦官有馬永成、劉瑾等,時號「八虎」,置造淫巧,盅惑上心;日進走馬飛鷹,導為娛樂;不令親近儒臣,講學修德,耽廢萬幾。時科道官諫不聽,戶部尚書韓文泣血苦諫不聽,左右輔臣時時密諫不聽,以致海內洶洶思亂,盜賊蜂起,天下騷動。江藩宸濠由此乘機竊發,謀危宗社,時非守仁在贛,倡義擒滅,今日之域中,殆有不忍言者矣。此其功在國論,章章較著,人所共明也。及宸濠既擒,太監張忠及許泰等復又誘惑武宗,以親征為名,巡幸南都,其實陰懷異志,欲逞不軌。時宗社之危益如累卵矣。全賴守仁握兵上游,隨機運變,各惡潛自震懾,武宗因得還京厚終,於以啟先皇帝逮我皇上今日萬世無疆之業。此其功甚鉅,而為力尤難,其跡則甚隱矣。至其倡明道術,默贊化理,未易言述。即舉所著拔本塞源一論,開示人心,猶為明切。如使中外大小臣工實是體究,則所以翊我皇上太平無疆之治者,尤非淺小。此其功則百千世可頌者也。在昔先皇帝入繼大統,首議錫爵進秩,遣官存問,即欲召入密勿,以咨啟沃。維時輔臣桂萼者妒其軋己,陰肆擠排,故薦令督師兩廣,竟使賚志以歿。尋復構煽,致削封爵。智士忠臣,至今扼腕悼歎而不置矣。

  伏惟皇上俯垂軫念,敕下廷臣虛心集議,特賺復爵贈謚,從祀孔廟,萬代瞻仰,甚盛舉也。臣竊又伏思為此請,在國家詔功彝典,當如此耳。乃若篤忠效知之臣,其心惟願國家永靈長之慶,而不願有建功之賞;惟願朝端協一德之交,而不樂有倡道之名。伏惟皇上省覽及此,深惟往事之鑒,益弘保大之圖。而左右臣工共明一體之學,頓消有我之私。則守仁之道即已表章於今日,而守仁之志即已獲伸於九原矣。即今奕世阨窮,永言銷滅,亦其所安。此守仁之心、亦微臣之心也。臣無任祝望激切隕越之至。為此專差捨人丁憲賚捧,謹題請旨。奉聖旨:「禮部知道。」

  題贈謚疏薛 侃

  

  吏部一本為開讀等事,節該本部驗封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禮部咨,該科道等官會舉已故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守仁等官各應得恤典等因。除祭葬照例給與外,據贈官備咨前來本部,俱經照例題奉欽依外,准吏部咨該翰林院接出揭帖某人等因,開送司案呈到部。查得贈謚官員例應給與誥命,本部欲行翰林院撰文中書捨人關軸書寫,臣等未敢擅便開坐。謹題請旨。

  計撰述官員。誥命軸。

  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甫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守仁,今贈新建侯。謚文成。

  原任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今贈太保,謚文忠。

  原任少傅兼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蔣冕,今贈少師。謚文定。

  原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石瑤,今贈少保。

  原任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喬宇,今贈少傅,謚莊簡。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相,今贈少保,謚肅敏。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聶豹,今贈少保,謚貞襄。

  原任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彭澤,今贈少保,謚襄毅。

  原任太子少保戶部尚書王杲,今贈少保。

  原任太子少保戶部尚書梁材,今贈太子太保,謚端肅。

  原任禮部尚書汪俊,今贈太子少保,謚文莊。

  原任刑部尚書喻茂堅,今贈太子少保。

  原任刑部尚書劉訒,今贈太子少保。

  原任刑部尚書林俊,今贈太子少保,謚貞肅。

  原任南京工部尚書吳廷舉,今贈太子少保,謚清惠。

  原任南京兵部尚書湛若水,今贈太子少保。

  原任兵部左侍郎張漢,今贈兵部尚書。

  原任南京工部左侍郎程文德,今贈禮部尚書。

  原任南京工部左侍郎何孟春,今贈禮部尚書,謚文簡。

  原任南京禮部右侍郎呂柟,今贈禮部尚書,謚文簡。

  原任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曾銑,今贈兵部尚書,謚襄愍。

  原任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楊守謙,今贈兵部尚書,謚恪愍。

  原任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歛都御史商大節,今贈兵部尚書,謚端愍。

  原任南京刑部右侍郎江曉,今贈工部尚書。

  原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孫繼魯,今贈兵部左侍郎,謚清愍。

  原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黃佐,今贈禮部右侍郎。

  原任都察院右歛都御史朱方,今贈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原任南京國子監祭酒鄒守益,今贈禮部右侍郎,謚文莊。

  原任刑部左侍郎劉玉,今贈刑部尚書,謚端毅。

  原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熊浹,今贈少保,謚恭肅。

  原任太僕寺卿楊勖,今贈右副都御史,謚忠節。

  原任左春坊左贊善羅洪先,今贈光祿寺少卿,謚文恭。

  原任兵部員外郎楊繼盛,今贈太常寺少卿,謚忠憋。

  題遣官造葬照會薛 侃

  

  工部為開讀事,書填堂字一千八百二十號勘合照會浙江布政司,仰比號相同,照依後開事件,作速完報施行,須至照會者。

  計開一件開讀事,屯田清吏司奉本部連送該本部題本本司案,呈奉本部送准禮部咨,該禮科等科都給事中等官辛自修等題前事,該本部看得大學士蔣冕性行樸忠,學識雅正。當武朝南巡之日,而協謀靖亂,其成康定之功;遇先皇繼統之初,而秉正立朝,克效贊襄之職。乞身遠引,似得進退之宜;潔己令終,無損平生之譽。新建伯兵部尚書王守仁,具文武全才,闡聖賢之絕學。筮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璫,甘受炎荒之謫;建台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親收社稷之功。偉節奇勳,久已見推於輿論;封盟恤典,豈宜遽奪於身終。尚書汪俊,秉剛介之性,持廉慎之操。筮仕詞林而再蹶復起,生平之制行可知;繼司邦禮,而百折不回,立朝之節概具見。潔己無慚於古道;歸田見重於鄉評。尚書喬宇,才猷博達,德量宏深。預計伐叛濠之謀,而留都賴之以不聳;持法落逆彬之膽,而奸萌藉此以潛消。入掌銓衡,公明懋著;晚歸田裡,譽望彌隆。左都督周尚文,志本忠勤,才尤清耿。深謀秘略,克成保障於雲中;銳於強才,久震威名於閫外。近年良將,在所首稱;身後恤典,委難報罷。以上諸臣,論其職任才猷,不無差等之別;要其官常人品,均為賢碩之儔:所當厚加恤典以優異者也。尚書喻茂堅,歷官中外,積有年勞;守己始終,並無訾論。尚書王杲,持身清慎,任事剛方。謫死本無非罪,大節委有可加。以上二臣,所當照例給與祭葬者也。相應題請,合無將大學士蔣冕,尚書喬宇,左都督周尚文,各照例與祭九罈;新建伯王守仁與祭七罈;尚書汪俊與祭二壇;尚書喻茂堅與祭二壇;尚書王杲與祭四罈。移咨工部照依品級造墳安葬,及行各該布政使備辦祭物香燭紙,就遣本司堂上官致祭等因。題奉聖旨:「蔣冕、喬宇、周尚文、王守仁、汪俊各照例與祭葬,還同呂柟,俱與他謚;石瑤准改謚;其餘都依擬行,欽此。」欽遵,咨部送司,查得先該本部為審時省禮,以寬民力事,議得病故大臣,照依今定後開價值,轉行有司措辦,給付喪家自行造葬,不必差官。中間果有功德昭彰,聞望素著,公私無過,或曾歷邊務,建立奇功,及經帷纂修,效勞年久,此等官員,合照舊例差官造葬。俱聽本部臨時斟酌,奏請定奪等因。題奉武宗皇帝聖旨:「是,造墳開壙工料價銀則例準擬,欽此。」已經通行欽遵去後,今該前因通查案呈到部,看得大學士蔣冕,尚書喬宇、王守仁、汪俊、喻茂堅、王杲,都督周尚文,俱功德昭彰,聞望素著,及效勞經帷修纂,並建立邊功,俱應差官造葬。查得本部司屬官員,各有差占,及查見今行人司並中書等衙門俱缺官,不敷委用。合候命下之日,容職等查順便省分,行移事簡衙門,查有應差官員或一人兼差二三省,本部照例各給批文定限。仍行兵部應付各官前去。各該布政司比號相同,著落當該官吏照依後開擬定價值派辦。各該布政司仍委堂上官一員,會同本部委官,前去造墳處依式造葬。各畢日,備將夫匠價銀數目,各該布政司類造黃冊奏繳,青冊送部查考等因。隆慶元年六月初八日,少傅本部尚書雷等具題。本月初十日。奉聖旨:「是,欽此。」欽遵,擬合通行,為此合連送司仰類行各該布政司,著落當該官吏照依本部題奉欽依內事例,欽遵造葬,施行等因。連送到司,各付前去類填施行。

  計開浙江布政司派辦已故原任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系京二品文官,造墳工料價銀二百五十兩,夫匠一百五十名,每名出銀一兩,通共該銀四百兩正。右照會浙江等處承宣佈政使司准此。隆慶元年六月十七日,對同都吏王宜開讀事。右照會浙江布政司當堂開拆。

  祭葬扎付薛 侃

  

  浙江等處承宣佈政使司為開讀事,禮房准戶部勘合科付承准禮部以字四千二百五十二號勘合照會,前事准祠祭清吏司付奉本部連送該本部題本司案呈奉本部送禮科都給事中等官辛自修等題,欽奉詔書內一款:「近年病故大臣有應得恤典而未得,亦有不應得而得者,科道官舉奏定奪,欽此。」臣等會同科道官復加詢訪,公同面議,舉得尚書王守仁奇勳大節,茂著於生前;令望高風,愈隆於身後。應得恤典而未得者。伏乞敕下該部再加查議。如果恤典未給,將王守仁應復官蔭者先復其官蔭,仍給以祭葬贈謚等因。奉聖旨:「禮部看議來說,欽此。」欽遵鈔出,送司行,准吏部文選清吏司回稱王守仁原任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書;及准考功清吏司手本回稱王守仁病故。各回報到司。

  查得《大明會典》並見行事例,文官見任並致仕者,二品病故祭二壇。又查得凡伯爵管事有軍功者,祭七罈,工部造墳安葬。又查得先為比例,乞恩贈謚事,節奉孝宗皇帝聖旨:「今後有乞恩贈的。恁部裡還要斟酌可否來說,務合公論,不許一概徇情,比例濫請,該科記著,欽此。」今該前因案呈到部,看得恤典一節,朝是所以崇獎賢哲,褒答忠勞,表章於既往,激勸於將來,其典至重,其法至嚴者也。若使有當得而不得,有不應得而濫得者,又何以示教戒於天下,而公是非於後世耶?

  茲者躬遇我皇上嗣承大統,典禮鼎新,正人心爭自濯磨之始。而明詔所及,特開釐正恤典一款。言官奉詔咨詢,陳列上請,無非只承明命,以公勸懲之意。相應議擬,為照新建伯兵部尚書王守仁具文武之全才,闡聖賢之絕學。策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璫,甘受炎荒之謫;建台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親收社稷之功。偉節奇勳,久已見推於輿論;封盟恤典,豈宜遽奪於身終。所當厚加恤典,以示優異者也。臣等參稽公論,查照事例明白,相應題請,合無將新建伯王守仁與祭七罈,照依品級造葬,仍乞賜謚易名,以表潛懿,其爵蔭移咨吏部查議外,合候命下行翰林院撰祭並擬謚號,工部差官造墳安葬,及行該布政司買辦祭物、香、燭、紙。就遣本布政司堂上官致祭。恩典出自朝廷,臣等不敢定擬,伏乞聖裁等因。隆慶元年四月二十七日,本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高等具題。二十九日,節奉聖旨:「王守仁照例與祭葬,還與他謚。欽此。」欽遵,擬合就行,為此合就連送,仰付該司類行浙江布政司轉屬支給官錢,買辦祭物、香、燭、紙,就遣本布政司堂上官致祭。仍將用過官錢,開報戶部知數。毋得因而科擾,不便。連送別司,合付前去,煩為類填施行等因。到司案呈到部,擬合就行浙江布政司照依勘合內事理一體遵奉施行等因。備承移付,准此。擬合就行為此除外扎付,本官照扎備承,照會內事理,即便轉行該縣支給官錢,買辦祭物、香、燭、紙完備,擇日申請本司分守該道親指致祭。施行畢日,將用過官線,行過日期,明開動支何項銀數,備造青黃文冊三本申報,以憑轉繳施行,毋得違錯不便。須至扎付者。

  計開:

  一祭文

  諭祭文

  維,隆慶 年 月 日

  皇帝遣本布政司堂上某官某諭祭原任新建伯兼兵部尚書贈新建侯王守仁,文曰:惟卿學達天人,才兼文武。拜官郎署,抗疏以斥權奸;擁節江西,仗義而討兇逆。芟夷大難,茂著奇勳。又能倡絕學於將湮,振斯文於不墜。豈獨先朝之名佐,實為當代之真儒。顧公評未定於生前,致恤典尚缺於身後。朕茲嗣統。特用頒恩,爵陟侯封,申錫酬功之命;謚加美號,庸彰節惠之公。冥漠有知,英靈斯烈。

  首七等文

  曰:惟卿學探洙、泗之奧,才為管、葛之儔。直節著於立朝,奇功收於定難。德既茂矣,勳莫尚焉。方膺顯命以貤榮,遽罹讒言而褫爵。公評殊快,恩寵特加。首七莫追,載頌諭祭,服茲明渥,用慰幽靈。

  終七、百日文同,但改「首七」為「終七」,又改「終七」為「百日」。

  下葬等文

  曰:惟卿學問閎淵,謀猷敏練。接千載聖賢之正脈,建萬年社稷之奇功。久被浮言,莫伸國是。雖爵隨身廢,而名與道存。茲當窀穸之期,用賁幽泉之寵。歆茲彝典,獎爾忠魂。

  期年、除服文同,但改「窀穸」為「週期」,又改為「禫除」。

  一祭品

  豬一品。羊一腔。饅頭五分、粉湯五分、果子五色。每色五斤。按酒五盤。鳳雞一隻。碟骨一塊。碟魚一尾。酥餅酥[食定]。各四個。湯雞一分。湯魚一分。降真香一炷。燭一對。重一斤。焚祝紙。一百張。酒二瓶。

  右扎付紹興府准此。入遞不差人。

  隆慶二年二月十三日對同通吏朱椿。開讀事。十四日申時發行紹興府、扎付押。十六日到府。

  江西奏復封爵咨任士憑

  

  欽差巡撫江西等處地方、兼理軍務、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歛都御史任,為開讀事,據江西布政司呈奉職按驗准吏部咨前事,內開會同巡按御史,即查新建伯王守仁當宸濠倡亂之時,仗義勤王,奮身率眾,中間分兵遣將,料敵設謀,斬獲功次,擒縛渠魁等項,是否的有實跡可據;地方蕩平之後,群情果否誦功;爵蔭削除以來,群情果否稱枉;即今應否准其子孫世襲。逐一備查明白,作速會奏施行等因。備咨前來,案行本司,會同司道查議詳報。並蒙巡按江西監察御史蘇案驗奉都察院勘扎同前事依奉行。

  據南昌府呈,據南昌縣申稱,故牒府縣儒師生,及喚通縣耆民坊裡陳一鳴等,並質之鄉宦原任侍郎等官曾鈞、丁以忠、劉伯躍、胡植等,逐一查結,得宸濠陰謀不軌,已將十年。蓄養死士,招集盜賊,一旦舉事,勢焰熏灼。於時本爵方任南贛都御史,往閩勘事。正德十四年六月十五日,行至豐城,聞變,即旋吉安。督率知府伍文定等調集軍民兵快,約會該府鄉官王懋中等,相與激發忠義,移檄遠近,暴揚逆濠罪惡。於是豪傑響應,人始思奮,士民知有所恃而壯膽,逆黨知有所畏而落魂。夫本爵官非守土,而討逆之命之未下,一旦舉大事,定大謀,此非忠憤激切,克惇大義者,不能也。

  至七月初二日,逆濠留兵萬餘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闕。本爵晝夜促兵,十五日會臨江之樟樹。十八日分佈督遣知府伍文定等攻廣潤七門。二十二日破賊,盡擒逆惡。二十四日遇黃家渡。二十六日,逆濠就擒。不延時日,江省底定。此非謀略素定,料敵若神者,不能也。

  夫逆濠,一大變也,以六月十四日起事,以七月二十六日蕩平,兵不血刃,民不易市,即本爵之勳烈,誠與開國同稱。迨先帝登極,大定公典,論江西首功,封本爵為新建伯,給券世襲。此固報功之盛典,而江右鹹稱快焉。繼因平蠻病故,朝議南寧之事,霍韜、黃綰諸臣奏疏甚明。竟扼於眾忌,而天下鹹稱枉焉。邇者為開讀事,科道等官疏欲復其世襲,此公道之在人心,不容泯也。昔開國文臣劉基以武功封誠意伯,停襲百餘年。嘉靖初,特取其的裔世襲。夫本爵學貫天人,才兼文武,忠揭日月,功維社稷,恩庇生民,擬之劉誠意,不相伯仲。儻蒙覆奏,准其世襲,扶植崇德報功之公道,興起忠臣義士之世教等因。並據本縣儒學生員王緝等結報相同,備申本府,轉申到司。

  據此,隨該本司左布政使曹三陽,右布政使程瑤,會同按察使張柱,都司署都指揮僉事耿文光,分守南昌道左參政方弘靜,分巡南昌道僉事嚴大紀,會看得原封新建伯王守仁,正德十四年督撫南贛之時,於六月初九日,自贛起行,往福建勘事。

  時宸濠謀為不軌,欲圖社稷。本月十四日擅殺都御史孫燧,副使許逵,並執縛都、布、按三司官及府縣等衙門大小官員,俱囚之,盡收在城各衙門印信,及搬搶各庫藏一空,釋放在城各司府縣見監重囚,舟楫蔽江而下,聲言直取南京。

  次日,本爵在於豐城舟中聞變,疾趨吉安,集兵勤王。行至中途,尤恐兵力未集,若宸濠速出,難以遽支,乃間諜揚言朝廷先知寧府將叛,行令兩廣、湖、襄都御史楊旦、秦金准兵部咨調遣各處兵馬,暗伏要害地方,以伺寧府兵出襲殺;復取優人數輩,將公文各縫衣絮中,各與數百金以全其家,令其至伏兵處所,飛報竊發日期;將發間,又捕捉偽太師李士實家屬至舟尾,令其覘知,本爵佯怒,令牽之上岸處斬,已而故縱之,令其奔報;宸濠邏獲優人,果於衣絮中搜得公文,宸濠遂疑懼不敢即發。

  十八日至吉安,督率本府知府伍文定,臨江知府戴德孺,贛州知府邢珣,袁州知府徐璉等,調集軍民,召募義勇,會計一應解留錢糧,支給糧餉,造作戰船;奏留公差回任御史謝源、伍希儒,分職任事;約會致仕、養病、丁憂、閒住及赴部調用等項一應鄉官,相與激勸忠義,曉諭禍福。又恐宸濠知其調度,覺其間諜,發兵速出,乃密使偽國師劉養正家屬及平日與宸濠往來鄉官陰致歸附之意,以緩其出。直伺調度已定,乃移檄遠近,宣佈朝廷威惠,暴露宸濠罪惡。又度兵家決勝之機,不宜急衝其鋒,須先復省城,搗其巢穴,賊聞必回兵來援,則出兵邀而擊之,此全勝之策。於是佯示以自守不出之計。

  七月初二日,宸濠兵萬餘,使守江西省城,乃自引兵向安慶。本爵探知其出,遂星馳促各府兵,期以本月十五日會於臨江之樟樹鎮。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徑下,戴德孺等兵各依期奔集。十八日遂至豐城,分佈哨道,約會齊攻省城廣潤七門。是日又探得宸濠伏兵於新舊墳廠,以備省城之援,乃密遣兵從間道襲破之,以搖城中。

  十九日發市汊,二十日各兵俱至信地,我師鼓噪並進,綈□而登,一時七門齊入,城遂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拱條及偽太監萬銳等千餘人。宸濠宮中眷屬縱火自焚。遂封府庫,搜出原收大小衙門印信九十六顆。先上江西捷音疏。仍分兵四路追躡。

  宸濠攻圍安慶未下,至是果解圍歸援省城,卒如本爵所料。於是議禦寇之策,本爵斷以宜先出銳卒乘其惰歸,邀擊以挫其鋒,眾將不戰而自潰。遂遣知府伍文定等分道並進,擊其不意,奮死殊戰。賊大潰。因傍諭城中軍民,雖嘗受賊官爵,能逃歸者,皆免死;能斬賊徒歸降者,皆給賞。使內外居民及嚮導人四路傳佈,以解散其黨。

  二十三日,宸濠先鋒至樵捨,風帆蔽江。本爵親督伍文定等四面分佈,以張其勢。

  二十四日,賊逼黃家渡。乃合兵交擊,噪呼並進,賊大潰而奔。擒斬二千餘級,落水死者以萬數。賊氣大沮,退保八字腦。

  二十五日,伍文定等奮督各兵並進,炮及宸濠舟。賊又大潰。擒斬二千餘級,潮水死者莫計其數。乃夜督伍文定等為火攻之具。邢珣等分兵四伏,期火發而合。

  二十六日,宸濠方召群臣責其間不致死力者,將引出斬之,爭論未決;我兵已四面雲集,火及宸濠副舟,眾遂奔散。宸濠與妃泣別,宮人皆赴水死。宸濠並其母子、郡王、將軍、儀賓及偽太師、國師、元帥、參贊、尚書、都督、指揮、千百戶等官數百人皆就擒矣。擒斬賊黨凡三千餘級,落水死者約三萬餘,所棄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若洲。余賊數百艘四散逃潰。

  二十七日,復遣官分兵,追剿殆盡。計先後擒斬首從賊人賊級並獲宮人賊屬、奪回被脅被擄、招撫畏服官民男婦等項共一萬一千五百九十六名、顆、口。功成而事定矣。

  先是本爵起兵吉安時,兩上疏乞命將出師。蒙朝廷差安遠伯朱泰即許泰,平虜伯朱彬即江彬,左都督朱翬即劉翬,太監張忠、張永等為總督、軍務、贊畫、機密等官、體勘宸濠叛逆事情,前往江西。至中途,聞宸濠受擒,報捷至京。計欲奪功,乃密請駕親征。江彬、許泰等乃倡言本爵始同宸濠謀叛,因見天兵親討,始擒宸濠,以功脫罪,欲並擒本爵以為己功。又諭本爵欲將宸濠放至城中,待駕至,列陣重擒。本爵不可,遂各引兵至南京候駕。本爵乃力疏請止親征。

  九月十一日,親自諒帶官軍將宸濠並宮眷逆情重犯督解赴闕,扶病前進。行止浙江杭州府,又遇奏差太監張永□駕貼,開稱宸濠等待親臨地方覆審明白,具奏定奪。本爵遂按行浙江按察司轉呈太監張永會同監軍御史公同該省都、布、按三司等官,將見解逆首宸濠並宮眷等項,逐一交付明白轉解。於是江彬等日夕謀欲奪功,欲反坐本爵,並擒為功,賴張永極力辯獲得免。

  時本爵功高望重,頗為當路所忌。正德十六年十二月內,該部題為捷音事,議封公伯爵,給與誥券,子孫世世承襲,賜敕遣官獎勞,錫以銀幣,犒以羊酒,封新建伯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兼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並妻一體追封。本爵累疏辭免。

  明年,嘉靖改元,本爵丁父憂,四方來游其門,講學益眾。科道官迎當路意,劾公偽學。服闋,例該起復;六年不召。江西輔臣有私憾本爵者,密為進讒以阻其進。嘉靖六年,廣西岑猛倡亂,兵部論薦本爵總督四省軍務,前去蕩平,又成大功。時本部力參其擅離職役,及參其處置廣西思、田、八寨事恩威倒置,又詆其擒宸濠時軍功冒濫,乞命多官會議。明年,江西輔臣復進密揭,命多官會議。遂削世襲伯爵,並當行恤典,皆不沾被矣。

  等因到職,據此卷查先准吏部咨前事,已經案行該司,會同查議去後,今據前因,該職會同巡按江西監察御史蘇朝宗參看得原任新建伯王守仁當宸濠叛逆之日,正督撫南贛之時。宸濠之未發也,若非剿平浰頭等巢,則勇智絕倫之徒皆為賊所用,必大肆蔓延之禍。及宸濠之既發也,若非行間以緩其出,則四方大兵之眾,非朝夕可集,必難為撲滅之功。督伍文定,督載德孺,督邢珣等飽歌協力,足見分兵遣將之能。系省城,系黃家渡,系樵捨,決勝若神,信有料敵設謀之智。斬獲功次,具載於紀功之冊,而擒縛渠魁,甚明於交割之文。且奮身率眾之勞,皆歷歷可據,仗義勤王之舉,尚昭昭在人。先與後擒,乃豪黨利己之誣,本不足辯。而其中原以北,終不能攻陷金陵以據者,要皆本爵至微之謀。論之今日,江西死節皆蒙贈恤,生存皆獲撫安,孰非本爵勤勞之舉。地方蕩平之後,誦功者載在口碑;爵蔭削除以來,稱枉者孚於士論。蓋較之開國元勳,若非同事,而擬其奠安社稷,則與同功。但世襲之典事體重大,出自朝廷,非臣下所敢輕議。為此除具題外,今備前由,理合移咨貴部,煩請查照施行。須至咨者。

  右咨吏部,隆慶元年十月十一日行說堂。十一月十三日到。

  浙江巡撫奏復封爵疏王得春

  

  巡按浙江監察御史王題,為懇乞鑒忠義復襲爵,以光聖政事。

  臣惟人臣報國之忠,致身之義,雖得之天性,然其所以鼓舞而激勵之者,實賴君父在上有以握其機也。

  臣會同提督軍門趙。竊見原任新建伯王守仁,為浙江余姚人。方正德己卯寧庶人宸濠謀反時,守仁以南贛巡撫提督軍務,奉旨前往福建勘處叛軍,道經豐城,聞變乃潛回吉安,遂與知府伍文定等,誓死討賊。

  當是時也,宸濠以數十年逆謀,發之一旦,遠邇駭震,內而武宗皇帝左右近習,多昏酣宸濠賂遺,甚有與之交通者。外而孫燧、許逵同時被害,三司而下,多就拘囚。又遣其黨,分收諸郡邑印信,逆焰所熏,視湖、湘、閩、浙不復在目中。帆牆東下,日蔽江塞,遂破南康、九江如摧枯拉朽。急攻安慶,直瞰留都。東南事勢,亦孔棘矣。

  守仁以書生,民非素屬,地非統轄,兵非素練,餉非素具,徒以區區忠義,號召豪傑,倉卒調度,誓死討賊。其報宸濠謀反疏曰:「臣以區區之處誠,為討賊之舉,務使牽其舉動,而使進不得前;搗其巢穴,而使退無所據。」夫觀守仁血誠之言,其忠根諸天性者,固將昭日月而貫金石矣。而其牽舉動、搗巢穴之見,智勇殊絕,視宸濠真為囊中物耳。宸濠固兇狡,竟莫能逃。繼之南昌破,而巢穴平矣。宸濠返而渠魁執矣。不兩月間,地方底寧,朝廷無徵兵遣將之煩,地方臻反亂為治之效。此功在社稷,甚為奇偉。乃天祐國家,生此偉人,而其誠與才合,蓋有追蹤乎百代之上者矣。

  使是時而非遇守仁,使守仁以南昌非故屬,不以討賊為己任;即使討賊,張虛聲,待奏報,而不速為撲滅之計。臣等知東南安危,未可必也。即使朝廷之上,聞變急圖,遣將得人,供餉得人,調度得人,未免延緩日時。及其戡定,又不知所傷人命幾何,所費糧餉幾何,所費爵賞幾何,所損國家之氣幾何,此守仁之功所以為大也。

  奈何功雖成矣,而奸黨忌嫉,不惟爵賞不及,抑且媒孽多方。又賴天祐我國家,不使忠義抱屈終身。幸遇世宗皇帝,入繼大統,即位未幾,首錄守仁之功,封新建伯,世襲。部下伍文定等,升賞有差。當是之時,海內之人,又莫不以世宗皇帝,能賞忠義之勳,亦莫不以守仁之功,為足以當封爵而不愧也。

  是時守仁雖腐封爵,徒淹家居。未嘗一日柄用。嘉靖六年間,始起奉敕討兩廣叛目。盧蘇、王受等既平,以沖冒炎瘴病篤,具疏辭官,不待報而歸,至江西南康地方病故。

  夫以守仁江西之功論之,誠已竭夫報國之忠,以兩廣之還跡之,又未失夫致身之義,俱無可以議焉者。只以當時大臣,有忌其兩廣功成,疏中未敘己者,乃從中主議,謂其不俟命而行,非大臣體,遂有旨削襲爵。臣等嘗為守仁冤之。何則?假使守仁詐病而歸,與地方未平,而急身謀,誠為可罪。然地方已平矣,即不病,亦當聽其辭歸,以彰朝廷均勞大臣之義。矧地方已平,而又病,病又篤,卒死於道路,而人猶執其跡以罪之,冤亦甚矣。

  茲幸我皇上御極,即位一詔,將使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故凡平日內外大小臣工,或一言有益於國家,一行有益於生民者,無不恤錄。若守仁者,其伯爵之襲,臣等固謂其為皇上新政第一事也。況經言官疏請,往復行勘,海內臣工,萬口一詞,鹹以守仁伯爵當襲。臣等謬膺撫按浙江為守仁桑梓地,其得之公論,稽之群情,揆之國典,察諸守仁討賊之心之功,其伯爵誠宜使襲,而不可泯者。且方今南北多事,北虜尤甚,皇上宵旰九重,內外大小臣工,非不兢兢圖謀,思以陳見伐虜悃誠,而犁廷掃穴之績,尚未有能奏者。臣等誠謂皇上宜籍守仁報國之忠,致身之義,皇上俯采公議,復其襲爵,將見內外大小臣工,莫不以守仁忠義不白於正德之季,我世宗皇帝能白之。又稍抑於嘉靖六七年間,我皇上今日又獨能察而伸之。莫不相率激勵於守仁之忠義,以報皇上矣。其為聖政之光,豈小哉!伏乞敕下吏部,再加查議節次,言官奏疏,亟為上請,守仁幸甚,天下幸甚。

  緣系懇乞鑒忠義,復襲爵,以光聖政事理,為此具題。奉聖旨:「吏部知道。」

  題請會議復爵疏王得春

  

  吏部題為開讀事,驗封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吏科鈔出巡撫江西等處地方兼理軍務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歛都御史任題云云等因,又該巡按江西監察御史蘇等題同前事,俱奉聖旨:「該部知道,欽此。」欽遵,按查先奉本部送准禮部咨,內開原任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具文武之全才,闡聖賢之絕學。筮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璫,甘受炎荒之謫;建台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親收社稷之功。偉節奇勳,久已見推於輿論;封盟恤典,豈宜遽奪於身終。爵蔭仍咨吏部查議施行等因到部,除新建伯王守仁照例追贈新建侯,已該本部具題,奉有諭旨外。所據世襲一節,當武廟之末造,江西宸濠突然稱變,事關社稷。本爵親調官兵,一鼓擒之,不動聲色,措天下於太山之安,較之靖遠,咸寧之功,良亦偉矣。但因南寧之事,停襲歲久。一旦議復,事體重大,相應就彼再行查勘,以昭公論。已經備行移咨去後,今該前因續該奉本部送吏科鈔出提督軍務巡撫浙江等處地方都察院右歛都御史趙題云云等因。又該巡按浙江監察御史王題同前事。俱奉聖旨:「吏部知道,欽此。」欽遵,鈔送到司通查,按呈到部,查得王守仁以正德十四年討平逆藩宸濠之亂,該本部題奉世宗皇帝聖旨:「王守仁封新建伯,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還兼南京兵部尚書,照舊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並妻一體追封,欽此。」嘉靖八年正月,內為推舉才望大臣以安地方事,該本部會題,節奉欽依,王守仁伯爵姑終其本身,除通行欽遵外,今該前因案呈到部。看得爵人於朝,賞延於世,昔聖王所不能廢。即如王守仁削平宸濠之變,功在社稷,豈有僅封伯爵,止終其身之理。所據南、北兩京科道官,江、浙兩省撫按官,交章論薦於四十年之後,實惟天下人心之公是。但事體重大,必須廣延眾論,本部難以獨擬。合候命下,容臣等會同五府九卿科道等官從公詳議,如果新建伯應該世襲,具實奏請,恭候宸斷。緣系開讀事理,謹題請旨。奉聖旨:「是。」

  會議復爵疏楊 博

  

  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楊博題為開讀事,驗封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吏科鈔出,巡撫江西等處都察院右歛都御史任題為開讀事,據江西布政司呈奉職案驗准吏部咨前事,內開會同巡按御史即查新建伯王守仁云云。臣等會同太師兼太子太師後軍都督府掌府事成國公臣朱等、戶部等衙門、尚書等官馬等,議得戡亂討逆者,固人臣效忠之常,崇功懋賞者,實國家激勸之典。已故新建伯王守仁本以豪傑命世之才,雅負文武濟時之略。方逆濠稱兵南下也,正值武宗巡幸之時,虐焰薰灼,所至瓦解。天下之事,蓋已岌岌矣。本爵聞變豐城,不以非其職守,急還吉安,倡義勤王。用敵間,張疑兵,得跋胡疐尾之算;攻南昌,擊樵捨,中批亢搗虛之機。未逾旬朔而元兇授首,立消東南尾大之憂;不動聲色而奸宄蕩平,坐貽宗社磐石之固。較之開國佐命,時雖不同;擬之靖遠、咸寧,其功尤偉。仰蒙先帝知眷,圭符剖錫之賞,已榮於生前;不幸後被中傷,山河帶礪之盟,尚靳於身後。此誠四十年未備之缺典,海內人心,興滅繼絕,所望於皇上者,誠不淺也。先該南北科道官交章騰薦,公論益明;近該江、浙撫按官勘報相符,功次甚確。所據新建伯爵,臣等稽之令典,質之輿情,委應補給誥券,容其子孫承襲,以彰與國鹹休,永世無窮之報。但爵封重大,系干特恩,臣等擅難定擬,伏乞聖裁。奉聖旨:「你每既說王守仁有擒逆之功,著遵先帝原封伯爵與世襲,欽此。」欽遵,已經查取應襲兒男去後,今據浙江布政使司咨呈據紹興府申據余姚縣申,內開勘據該圖裡鄰呂本隆等結,稱王正億見年四十三歲,原系南京兵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新建伯王守仁繼妻張氏於嘉靖五年十二月十二日所生嫡長親男,向因伊父先年節次剿平南、贛、樂昌等處山賊,恩蔭一子,世襲錦衣衛副千戶本官,見任前職,並非旁枝過繼,亦無別項違礙,相應承襲伯爵等因。給文起送到司,擬合起送。為此除給批付本官親□赴部告投外,今將前項緣由同原來結狀理合備送咨呈施行等因,到部送司。案呈到部,看得浙江布政使司查勘過見在錦衣衛副千戶王正億委系新建伯王守仁嫡長親男,並無違礙,相應承襲一節,既經奉有前項明旨,合無將王正億准其承襲新建伯伯爵,以後子孫世襲。但恩典出自朝廷,未敢擅便等因。隆慶二年十月二十五日,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楊博等具題,本月二十七日奉聖旨:「是,王正億准襲伯爵,欽此。」

  再議世襲大典楊 博

  

  吏部等衙門少傅兼太子太傅尚書等官楊博等題為懇乞聖明再議世襲大典,以服人心,以重名器等因。奉聖旨:「該部知道,欽此。」欽遵,鈔出到部,送司案查。先為開讀事,該科道等官都給事中辛自修等及南京戶科給事中岑用賓等各奏薦原任新建伯王守仁應復爵蔭等因,該本部題奉欽依,備行江西撫按衙門查勘去後,續該江西撫按官任士憑等查勘得原任新建伯王守仁應復伯爵等因。又該浙江撫按官趙孔昭等會薦前來,隨該本部題奉欽依,會同太師兼太子太師後軍都督府掌府事成國公朱希忠等,戶部等衙門、尚書等官馬森等,議得本爵一聞逆濠之變,不以非其職守,急還吉安,倡義勤王。未逾旬朔而元兇授首,立消東南尾大之憂;不動聲色而奸宄蕩平,坐貽宗社磐石之固。較之開國佐命,時雖不同;擬之靖遠、咸寧,其功尤偉。委應補給誥券,容其子孫承襲,以彰與國鹹休,永世無窮之報等因。奉聖旨:「你每既說王守仁有擒逆之功,遵著先帝原封伯爵與世襲,欽此。」欽遵,案呈到部,看得新建伯王守仁一事,始而江西撫按勘議,繼而府部科道會議,揆之公論,似亦允協。乃今南京十三道官復有此奏,系干賞重典,臣等難以獨擬,合候命下,容本部仍照例會同在京應議各官覆議明白,具奏定奪,未敢擅便,伏乞聖裁等因。五月十五日,奏奉聖旨:「是,欽此。」欽遵,查得誠意伯劉基食糧七百石,乃太祖欽定;靖遠伯王驟一千石,新建伯王守仁一千石,系累朝欽定,多寡不同。今該前因,臣等會同太師兼太子太師後軍都督府掌府事成國公朱希忠等,戶部尚書劉體乾等,議得國家封爵之典,論功有六:曰開國,曰靖難,曰御胡,曰平番,曰征蠻,曰擒反。而守臣死綏,兵樞宣猷,督府剿寇,鹹不與焉。蓋六功者,關社稷之重輕,系四方之安危,自非茅土之封,不足報之。至於死綏宣猷剿寇,則皆一身一時之事,錫以錦衣之蔭則可,概欲剖符,則未可也。竊照新建伯王守仁乃正德十四年親捕反賊宸濠之功,南昌、南贛等府雖同邦域,分土分民,各有專責,提募兵而平鄰賊,不可不謂之倡義。南康、九江等處首罹荼毒,且進且攻,人盡搖動,以藩府而叛朝廷,不可不謂之勁敵。出其不意,故俘獻於旬月之間,若稱懷遲疑,則賊謀益審,將不知其所終。攻其必救,故績收乎萬全之略,若少有疏虞,則賊黨益繁,自難保其必濟。膚功本自無前,奇計可以范後。靖遠、咸寧,姑置不論,即如寧夏、安化之變,比之宸濠,難易迥絕。游擊仇鉞,於時得封咸寧伯,人無間言。同一藩服捕反,何獨於新建伯而疑之乎?所據南京各道御史欲要改蔭錦衣衛,於報功之典未盡,激勸攸關,難以輕擬。合無將王守仁男襲新建伯王正億不必改議。以後子孫仍照臣等先次會題,明旨許其世襲。但予奪出自朝廷,臣等未敢定擬,伏乞聖裁。奉聖旨:「王守仁封爵,你每既再議明白,准照舊世襲。」

  --------------------------------------------------------------------------------

  下一篇